一輛保時捷跑車開路,三輛保姆車緊隨,這一路變得極其順暢。季小清順利地來到家門口,跟夏啟亮打了招呼後離開。
她始終認為夏啟亮與她有距離感,他的紳士和禮貌會令她感到不自在。
“哐當”一聲在寂靜的夜裏突響,接著季華山從家裏跑出來,站在季小清麵前,眼神裏寫滿關心,“怎麼……這麼晚?”
“哈哈,想我想得睡不著嗎?”季小清厚臉皮地笑道,其實她心裏覺得很不好意思,讓家裏人擔心她了。
保時捷駕駛座上的夏啟亮正準備調轉車頭,目光無意間落到季華山的臉上,突然間怔住,瞳孔皺縮,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直到季華山和季小清都進了屋子。於是保時捷一路狂奔回夏宅,他感到心髒在胸膛裏跳得厲害,血液仿佛在燃燒,汗水沁濕後背的襯衫。
他支走迎接他回來的用人,獨自上樓。
三樓上的走道上一片昏暗,他極力壓低腳步聲,以免驚動夏宅的主人、他的祖父夏董瑞。然後他來到四樓,打開昏黃得發油的吊燈,他看到走廊上掛著的一幅彩色三人全家福。
記得他七歲那年來到夏宅,夏董瑞明令禁止他去四樓,他還是去了,夏董瑞打了他一巴掌,他眼神倔強,接著又吃了一巴掌。
四樓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即便每次被發現都會令夏董瑞勃然大怒,他還是執著地來尋找。
夏啟亮盯著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為何跟季小清的家人長得如此像?隻是一個年輕些,一個年長些,可是這張照片已經掛在這裏許多年了……他的目光又落向那個男孩的臉上,突然心髒漏跳一拍,他下意識地緊握雙手……
這一天,他等得夠久了。
夏啟亮派人去調查季家的那個男人的底細,幾天後他駕車前往季宅。
下午五點,季小清還未下班,不過他今天有的是時間,他靠著車門上慢慢等。
這時季家的鐵門打開了,華山來到屋外的垃圾桶邊丟了包垃圾進去。他回身的時候,夏啟亮喊了聲:“喂。”
華山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聽說你在南非長大?”夏啟亮笑得親切。
華山不回答,隻是警惕地回答他。
“聽說你很聰明?”
“你是誰?”季華山問道。
“我啊……因為你所以有了今天的我。”夏啟亮想起了一些記憶的片段,“不過很快就會結束了。”
——“夏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季小清的本田車在兩人麵前停下,緊張地跑出來,夏啟亮沒有大事不會來她家門前等她吧?
“夏先生?”夏啟亮皺了下眉,左手食指在線條流暢的車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隨即揚起嘴角道,“好吧,不過下次別這麼喊我了。我來請你吃頓飯,上車吧。”他剛要起步回車內,季小清連忙問道:“是工作上的事情麼?”
她的問話令夏啟亮回過神來。這個女孩還真特別,好像很不願意跟他上車的樣子。“是的,你今天沒空那我們再約個時間?”他語氣裏的退步隻會令季小清感到約束。不可否認,她一直對夏啟亮有好感,像他那樣的男子幾乎滿足所有她所有少女時期的幻想,但是既然已經存在了顧妍琦,她季小清也不會強求,甚至是疏遠。不過看來她是逃不掉今天的這頓飯局。
季小清跟華山道別後,走向保時捷另一側車門。她勸自己不用那麼緊張,更笑自己不要多想了,好像接觸幾回後夏啟亮真要喜歡上自己似的。
日式餐館清雅靜潔,每個包間隔開,偶爾有歌姬在一些客人的房間裏舞蹈歌唱。
他們的房間隻有兩個人獨處,坐在榻榻米上軟和舒適。桌上擺放著精致的插花,穿著和服的女子將一小盤一小盤的菜肴放在桌上,鞠躬告退。
聊了幾回後,季小清問向他:“你剛才說公事?什麼公事呢?”
“願意當夏洛的心理顧問師麼?”夏啟亮開門見山。
她感到自己的心脈毛躁地跳動著,呼吸有些急促,思緒下意識退避,她掀起嘴角笑道:“其實我自己也有工作室,如果我到夏洛來,恐怕工作室不能正常經營下去……如果你需要我工作室的幫助,聯係一下……”
“你在害怕我?”她的話被他打斷,他的聲音如冰泉般冷冽,令她突然失了魂。
怕嗎?或許是恐懼著,害怕對他的好感放大,害怕陷入沒有出路的感情。
“沒有。我沒有。”她抬頭直視他的眼,對他微笑。心理學上說謊的一個特征就是目光躲閃,所以她要麵向他的眼睛。
“好吧,這件事以後再說,”他轉了話題,“吃吧,這小菜味道不錯。”
季小清點點頭,拿起筷子揀了塊生魚片,據說是北海道空運來的活魚現製而成,沾了醬送到嘴邊,手一抖,魚片太滑,直墜到她裙子上。白色的裙擺上落下一塊黑漬,觸目驚心。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捏著裙擺,臉色漲紅。
夏啟亮點了點頭,淡淡地微笑。
季小清在洗手間用濕毛巾反複地搓擦那塊黑澤,卻仍然很明顯,真覺得自己丟人丟到家了。不知怎的她又想到顧妍琦,那樣優雅的女子才不會做出這般冒失的行為。
季小清歎了口氣,回到包間。
夏啟亮看向她,目光柔和,“南非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呢?我很好奇你跟野生動物呆在一起的日子。”
她張了張口,答不上來。那是她七歲的事情,除了跟花豹一起玩的幾個畫麵,幾乎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瞬間腦中劃過季華山懶洋洋地橫臥在落地窗前的身影,她突然笑了,黑色的眸子流轉熠熠光彩,“獅子喜歡橫臥在地上,喜歡曬陽光,喜歡血液的味道,喜歡撲捉獵物,得手又快有準……”她的笑意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溫和。
“獅子沒傷害過你吧?”
“他哪敢,我還經常用腳踹他!”她甚至有些眉飛色舞。夏啟亮也沒有深問,這時有人扣了扣木門,在外麵恭敬地喊了聲“夏總”。
“進來。”
木門拉開,楊助理恭著身子進入,將五袋白底黑字CHANEL的紙袋放在夏啟亮身側,輕聲道:“您要的東西。”
“嗯。下去吧。”夏啟亮說完,助理迅速地離開了包間。
季小清有點莫名,這時夏啟亮將紙袋往她這邊推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款式的裙子。我讓助手買了五條白色的不同款型的裙子,你撿一條喜歡的換上吧。……比身上這條方便點。”
季小清呼吸微窒,身體僵硬,大腦飛速運轉。
該用什麼形容她現在起伏的心情?心裏柔柔的,酥酥的,不是被五條裙子鬼迷心竅,而是眼前的夏啟亮含笑的眸子風雅無比,令她呼吸迷亂。
冷靜,她要冷靜。夏啟亮是世家子弟,從小就被教育要關心身邊的人,要做事落落大方,要對待旁人都是溫雅有理的,是她多想了……
“不了,我並不覺得麻煩,我回家換了,洗洗或許還能穿。”她微笑。眼波疏離。
“既然我已經買了,看在我好意的份上你收下吧。”夏啟亮以為她在客套地回拒。季小清下一秒坐正身子,鄭重道:“我真的不好意思收下你的東西,我想公事也談得差不多了。今天離家的時候也匆忙,沒和家人交代清楚,我想先回家了。謝謝你的晚餐,很好吃,有事情可以聯係我的工作室。”她將那些曖昧撇清,或許太不解風情,但是她真的玩不起臉紅心跳的遊戲。
季小清見夏啟亮嘴角依舊帶笑,右手端起瓷杯品了口日本酒,神色淡然,沒有半點被觸怒的樣子,她於是起身走向木門,雙手剛剛推開木門——
身後,夏啟亮右手拇指摩挲著一飲而盡的酒杯光滑冰涼的表麵,冰綾般清冷帶笑的聲線隨之響起,“季小清,我可是認真的。”
他的話模糊而曖昧,引誘她往某個方麵想去,引誘她的心髒狂亂地顫動,下一秒,季小清奪路而逃。
心煩意亂的時候得找朋友解憂,季小清深以為然。
離開日式餐館後,她漫步了兩條大街後打電話給傅景曦。電話那頭傳來巨響的樂聲,似乎很多人在一起狂歡,她笑笑,抬頭看看月色,也確實傅景曦一天的精彩生活正要開始吧。
傅景曦在電話那頭大聲地喊著:“什麼?什麼?”
季小清大笑,也衝他回吼道:“我要你出來陪我喝酒!”街上路過的行人回頭看了她幾眼,季小清隻覺得壓抑的心情也隨著剛才的吼聲舒緩了幾分。
“好,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季小清告訴他地標後,自己坐在街邊的涼椅上等待。過了十幾分鍾後林肯車風騷無比地向自己駛來,清冽迷離的燈光刺著她的瞳孔有些不適。
車在她麵前的街道上停下,傅景曦坐在駕駛座,輕笑著,對她勾了勾食指。
季小清無語。認識他越久,越見識到他的輕挑和桀驁。雖然她一開始也不覺得他有紳士風度。
她上了副駕駛座,車子再次啟動。車廂內樂聲環繞,倒不是流行歌曲、搖滾說唱,而是有些像中世紀的古老合唱,並加入後現代電子樂聲,反反複複地播放。她覺得有幾分嚇人。
過了十幾分鍾林肯車在一家高級俱樂部前停下,十幾盞高光燈往建築物上投射而去,一派玉宇瓊樓的仙景。
他們上了六樓,在606門前停下。傅景曦敲了敲客房門,不一會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季小清隻覺眼前煙霧繚亂,茶幾上擺滿各色酒瓶,巨響的樂聲像潮水一樣撲來。
果然人很多,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十幾個男人,不過房裏沒有一個女人。她跟著傅景曦進入包間後,坐在長沙發上的三個男子立即站起來,對他們笑道:“大哥大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