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不是女博士,而是女行為心理學專家。
這位女心理學家的父親更是學術界泰鬥,季明浩回國後受到各路媒體的追捧,二十八場講座場場爆棚。在整個學術界刮起一股身體語言學的颶風。J大更是力邀他擔任心理係榮譽教授,於是季明浩跟J大的校長商量讓季華山到J大旁聽。校長一口答應。
聽到這個消息,季小清驚訝得連連搖頭,望向落地窗邊又到午休時間的季華山。突然皺眉,她走過去踢了踢那團爛肉,“醒醒,醒醒。”
季華山悠悠醒來,大聲地打了個哈欠,還好濃密的頭發遮著臉,不然她可以想象“獅子大開口”的動態圖。
季小清坐到他身旁,難掩喜悅地搖了搖他的肩膀,“華山,你可以上學了!”
“嗯?上學?是什麼?”他似乎還沒醒透,有些呆滯地問。
“學校就是可以接受更多知識和教育的地方,你還可以在那裏找到朋友,找到和你誌趣相投的人……”季小清漸漸沒了聲音,她看向那一頭瀑布似的棕發,難道季華山要頂著這造型進入J大?
她的手又摸了摸他肩上的體毛,已經比過去稀了許多,可是依舊會嚇到旁人。
既然這毛發對季華山而言如此重要……那她就隻有先斬後奏了?
為了防止跟獅群培養出感情的父親阻止,等待季明浩離開家中後,季小清找了套季明浩的衣服來,教季華山穿上衣服,然後對他奸詐地笑道:“爛肉,跟我去個好地方。”
季華山的長發被塞到衣服裏麵,頭上戴著帽子,四肢被衣服包住,這讓他感到極不舒服。他幾次去扯領口,都被坐在駕駛座上的季小清勒令禁止。
遇到紅燈時,她的小本田停下,季華山感到一陣恐慌,連忙往四處張望。她看著後車鏡裏的他笑道:“刹個車而已。不怕。”
終於本田車在一家美容院門口停下。季小清倒好車後帶著季華山走向美容院,直接去二樓的包房,讓季華山在裝修精美的包房裏等著,然後拉美容師到門外說道:“全身剃毛,一根都別給我剩!頭發剪得幹淨些就可以了。還有……”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整個過程千萬別讓他看到鏡子。就讓他平躺著,閉上眼睛睡覺,他很聽話的,你放心吧。”
囑咐完之後,季小清回到大堂上等待,可是逐漸感到心裏有一絲不安,自己欺騙了季華山,他一定會很難受。於是她出門來到對麵的商場,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給季華山買了一套幹淨又時尚的男裝,回到美容院後交給服務小姐。
這下她心裏舒服多了,在大堂裏邊聽音樂邊翻雜誌,正看得入味,直到一雙包在彈性極佳的牛仔褲裏的修長美腿停在她麵前。於是她的目光順著那雙長腿往上,見到T恤平整地覆蓋在肌理分明的上身,再往上,看到一張標致得令人窒息的臉,那乍眼的風華令她不得不回避視線。
季小清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誰,隻是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要是見過這個長相,恐怕一輩子都磨不去印象。
季小清有些緊張起來,咳了咳,側目看向他道:“你好,請問找我有事嗎?”那聲音竟下意識比平日裏柔和幾分。
美男的眉頭往上攏了攏,行為心理學上代表悲傷。那雙眼睛憂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垂下,濃密的睫毛像是脆弱的蝶骨輕輕顫抖,他說:“清清,我們回家吧。”
這一瞬,季小清言語不能思緒放空。
下一秒,他艱難地重複道:“清清,我想回家。現在。”
季小清“唰”得一聲離座,拉著他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上車後,她邊開車邊看後車鏡,他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漂亮的五官扭出憂傷的弧度。季小清突然感到煩躁,又或許是愧疚,小本田迅速地駛回季宅。
季華山回到家後就一動不動地坐到落地窗旁,金色的光輝透過窗戶曬了他一身,他抱著膝蓋拱著身子,就好像折翼人間的天使。
若是平常,季華山安靜地坐在落地窗邊,興許季小清還會走過踢他一腳說,爛肉別發呆了。現在換了個天使啊,身上滿是清輝和流光,季小清覺得心髒在胸膛裏撲通撲通地跳,像一隻野獸在橫衝亂撞。連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那麼緊張。
於是她用心理學分析了一遍,最合理的理由是——愧疚。
季小清坐到他麵前,聲線婉轉。相處近一個月來,或許這是她第一次對季華山講話這麼輕柔。
“那個,我知道你很心疼你的毛發,但是總會長出來的嘛……”麵對季小清的好言相勸,季華山仍舊抱著自己的膝蓋一動不動,悲傷滿麵。季小清撓了撓劉海,開始分析事情的因果關係:因為獅子認為鬃毛越濃密越帥氣,從小和獅子一起長大的季華山同學一定是覺得自己現在其醜無比,就像那戶養薩摩耶的鄰居,給公仔剃毛後整整兩個月那條薩摩耶都垂頭喪氣……(原諒她比喻不當……)
於是季小清想到了解決辦法,她把季華山扯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打開DVD影院,播放《終結者》,一路快進,直到一大段爆炸的場景。畫麵內戰火雄飛,火焰亂躥,汽車爆破,呼天喊地,而施瓦辛格戴著墨鏡的臉占據了屏幕,他冷酷邪魅地淡笑道:“I WILL BE BACK。”季小清將畫麵定格,看向身旁的季華山。
他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機屏幕,那可愛的樣子簡直要把她逗笑了,不過季小清還是認真嚴肅地問他:“你看清了沒有,畫麵裏的那個男人?”
他聽話地點點頭。
於是季小清開始給他洗腦道:“這個畫麵是影片中經典的經典!別看男人頭發很短,男人就是要這樣才COOL!”
COOL?季華山似懂非懂地點頭。
季小清摸摸他的頭頂,那柔軟的頭發撓在她手心裏舒服極了。她想她得多帶季華山出去接觸人類社會,正好冰箱裏的素材已經空了,於是她笑道:“華山,我們去超市逛一圈吧。”
“超市?”他再次天真無邪地看過來。
“超市……就是可以買到許多好吃的食物的地方。”想了想,覺得這麼解釋能讓他明白。
離季宅最近的一家綜合超市,農食品類,水產類,生活用品類一應俱全。季小清推著推車,跟季華山走在一起,她朗笑道:“看到什麼喜歡的盡管拿!”事實上,心裏還是覺得有點想補償他。
季華山點點頭,望著陌生的環境迷茫極了。這裏有一欄一欄擺放整齊的五顏六色的包裝袋,盡頭還有像是敞開的冰箱的地方,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東西。不遠處的大叔正在斬殺活魚,血液的顏色讓他不禁吞咽口水。
這時季小清的手機鈴聲響起,陌生的電話很可能是預約公事,她嚴峻以待,吩咐季華山呆在原處別走散了,自己則來到比較安靜信號良好的窗邊接電話。
隻身一人的季華山看向麵前的一欄綠色的食品包裝袋,他拿了一包,直接拆開來,見到小塊小塊的物體,抓了一把往嘴裏送,那味道奇怪極了……手上剩餘的食物散到地上,他把這包東西放回架子上。
季華山覺得幾分新奇,於是見到感興趣的東西都拆開嚐嚐味道,不一會整條架子上的零食品種無一幸免,他兜兜轉轉,將冷凍類的酸奶、牛奶、果汁又毀了一排。再轉悠到其他地方去……
這時超市售貨員見到兩排被人為惡意毀壞的食品,氣得臉上青筋直跳!她快步尋找作案人,而季華山正給自己戴上一頂貝雷帽,對著鏡子看了又看,覺得把頭發遮了很醜,於是又放了回去。
一個轉身,季華山見到紅彤彤的蘋果整齊地堆積在水果架上,他走過去拿起一隻蘋果咬下。就在這時,一隻手不客氣地搭到他左肩上,背後有人惡聲惡氣道:“哼,總算抓到你了!”
季華山莫名地轉身,見到一個中年婦女凶巴巴地看向自己,額頭上青筋直跳。然後中年婦女的表情開始迅速起變化,像是一場化學反應,一場超越年齡的男女之間的化學反應。
她竟然對季華山擠出笑容來,“小兄弟啊,要先付錢才能買東西吃。”
“錢?什麼是錢?”他迷茫無辜地問。黛黑色的眸子仿若沾染了晨時最清雅的花香,在視線抵達之前便以令人沉醉。
“錢,錢就是……”她的牙齒微微發顫,“就是許多張有顏色的紙頭,你得付錢了才能吃東西喝東西啊!”
“可我沒有那些紙頭。”他誠實地回答她。
營業員完全找不上話來,簡直有吐血的衝動。想了想,打算把經理請過來解決問題。畢竟三排的貨要賠一筆不小的數目,她可不想背黑鍋!又巧在這時,季小清從她身後走來,茫然地問:“華山,你怎麼了?”
季華山回過頭,季小清見到那副眼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家夥學得真快啊……
中年營業員像是找到發泄的對象,一股腦地開始向季小清訴說起事情的經過,聽得季小清笑意全散,嘴角直搐。她隻不過去接個電話,季華山居然毀了人家三排貨物。
“好的,我會賠的,我一定會賠的,你不要激動……”季小清苦笑,被拉去付賬。季華山跟著她,可是雙手還是忍不住左拿一個,右嚐一口,然後被季小清相握的手強行拖往結賬台。
在結賬台上,由於營業員嗓門嘹亮地向櫃台小姐解釋事情經過,又加上當事人出挑的外貌,幾乎收銀台臨近的所有人都頻頻向他們行注目禮,季小清心裏恨恨地想,自己怎麼想出把季華山帶到超市來的餿主意。
走向門口的時候,季華山回頭望去,見許多人有意無意地瞟向自己,指指點點低聲議論。他輕聲詢問季小清,仿佛是做錯事的孩子,“是不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不不,是因為你太帥了,她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所以多看兩眼。”說完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善良的姑娘。
“是嗎?”他不知從哪摸出蛤蟆鏡戴了起來,自我感覺頗好地擄了把頭發,“COOL~”
單詞發音,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