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1951年古曆3月24日,公曆4月29日。參加工作三十多年來,每逢這一天,隻要條件允許,我都要趕回老家看望母親,即使因公外出或抽不出時間,也總要寫一封信、打一個電話或者買一點東西寄回家,以慰藉母親那顆思兒的心。
今年的這個日子,我滿50周歲了,更應該回家去看望老娘。但因公務在身,實在不能離開,便獨自—人在屋裏轉來轉去,悔愧地思念著已是82歲高齡的白發親娘。我們老家有句俗話:娘想兒,線也長;兒想娘,道也長。是說母子分離後的那種難以割舍的情懷的。我現在的心情就有點像是正在放飛的風箏,軸線在娘的手裏攥著,盼著她老人家快一點把線收起來,好讓我立刻回到她的身邊。這麼思想著,眼前就浮現出娘的音容笑貌,耳邊就有娘說話的聲音響起。娘沒有文化,可她教育兒女時講的許多話(或者說是我們家的家訓,或者叫做我媽語錄),雖然沒有多少文采,卻是極富哲理的。回想這些年來走過的路,娘的那些堪稱家訓的語錄,有的像響雷,有的像路標,有的像甘泉,鼓舞我在困境中奮起,指點我在迷惘中清醒,供養我在饑渴時啜飲。多年來我一直想整理一下娘的這些話語,並附上自己的一些記憶和體會,算是對家訓的集注。今天正是做這件事的好心境,於是便選擇了以下幾條。
隻看賊挨打,別看賊吃飯。這是我小時侯娘對我們姊妹幾個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那時候家裏窮,全靠穀糠野菜過日子,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再窮再難,娘也不讓孩子們幹那些偷瓜摸棗、摘田捋穗的營生。1961年春天,我們家和村裏多數人家一樣挨餓,有的人家便打起了到村西惠民林場盜伐樹木的主意。娘說,咱可不能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找一根纖繩背在肩上總比禍害性命強,多拉點兒犁耙就什麼都有了,下苦力掙來的飯比什麼都養人。娘和爹便領著我們披星戴月的開了一畝多荒地,種上了疲菜、掃帚菜、銀金菜等各種名目的蔬菜和野菜。天道酬勤。這一年的辛勤勞動不僅度過了眼前的災荒,更給我們做兒女的精神世界裏注入了一筆終生受用不完的寶貴財富。後來娘說起這件事時,套用《古蘭經》裏的話說按正道過日子的人,才是剛強的讓人敬重的人。她是眼睛裏閃爍著對真主的敬畏與虔誠的光芒同我們說這番話的。前幾年村裏從事屠宰業的個別人靠向牛羊肉裏注水賺了一些昧心錢,娘說,這種不幹淨的錢把人的心都給染黑了,花這種錢睡覺都不塌實。我理解,娘在把握做人的標準上,是把古蘭經的聖訓與中國人的傳統美德融為一體來衡量的,所以才能參透賊挨打與賊吃飯的因果關係,始終不渝地引導和教育兒女們以德修身走正道。這是我們姊妹幾個所以能夠堂堂正正做人的基本基礎。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這是娘擺布人的主觀環境與客觀關係的又一條家訓。仔細琢摸,有點孟母擇鄰的味道。我小時侯很調皮,常常做出一些讓大人生氣的事。娘對這些事並不擔心,她怕的是跟一些品德有毛病的人學壞。有一段時間,我和一個比我大三歲、外號叫滑猴的打的火熱,他因為缺少家教,沾染了偷偷摸摸的毛病。娘為了把我和他拆開,先是在黑屋子裏把我鎖了兩天,然後又帶我去姥姥家住了半個月,才算甩開這個夥伴。許多年後說起這件事,娘說要做好人,須尋好友;引酵若酸,難得好酒。我真不知道娘是從哪裏學來得這些警句,但事實卻總是不斷的印證著這些話的正確。1991年,我的一個侄子獨自到縣城工作,不久便結識了幾個不三不四的混混孩子,整天一起下飯館吸煙喝酒。娘聽說後,判斷道:恐怕這個孩子要變壞。果然不出娘的所料,這個侄子後來就真的不成器。與這個侄子相仿,我妹妹的一個孩子從小跟他爺爺在北京長大,嬌生慣養了一身毛病。1993年回到故鄉後,常常惹事招非。娘說,這孩子離了接受部隊教育是不行了。於是便積極鼓勵他報名參軍。這孩子到部隊後,認真接受黨的教育,不僅改掉了毛病,還光榮的加入了中國**。1997年7月1日,作為駐港部隊的首批人員,與戰友們一起承擔起了接管和保衛香港社會安定的任務。親友們一談起這件事就都重複著娘的那句話: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