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長久地望著猴麵包樹。
無限地平線
我們接下來去了埃托沙天然野生動物園。跟東非那綠色壯闊的野生動物園不同,這裏一片土色、白色。是的,這裏是巨大的鹽沼。埃托沙(Etosha),在當地語言中的意思是“白色幹水之地”。這裏地勢複雜,棲息著許多珍稀野獸。
黑斑羚的數量在非洲僅次於黑尾牛羚,克魯格有最大的種群,數量達14萬。黑斑羚非常敏捷,奔跑迅速,受驚的時候,可以跳起3米高,9米遠。其中安哥拉亞種,黑臉黑斑羚數量隻有數千頭,已瀕臨絕種危險。安哥拉亞種,在安哥拉境內已經基本沒有了,今天主要分布在鄰國納米比亞的這個埃托沙國家公園。
“它們已經遷移到最合適它們的地方。”林晨說。
雌性頭上,隻有兩隻小耳朵。雄性則有角,像小豎琴一樣。“小豎琴一樣的角,可不是演奏音樂的。”他說。
黑臉黑斑羚姿態非常優雅,尤其是幾個帶豎琴的一起走,我說:“好像儀仗隊一樣。”
林晨說:“是。一隊光棍。”除獸類外,這裏還棲息著323種奇異的鳥類。
起初,我不是很喜歡這種土黃色調的野生動物園,可細看,還有些宋代山水畫的意蘊呢。
來這裏需要注意一點:一定得保存好門票。我往常都是,一進到哪裏,門票隨手一扔,或一放,不再注意。可這裏,出門時,一定要再次看門票。我們的門票其實也沒扔,放在副駕駛Zayas的手裏。可在公園裏,有個司機突然生病,Zayas給人當雷鋒去了。我們和司機跟動物園的管理人員解釋,可他們堅持原則,一定要我們出示門票。我們又解釋,他們讓我們返回去找Zayas。我們電話聯係了一下,問他在哪裏。老天,我們到他那裏,起碼要兩小時!“我手機馬上沒電了。”Zayas說。後來,就真沒電了。我們在動物園裏找他,真比找個珍稀動物還難。後來司機通過各種關係,找到了當地主管旅遊的“領導”,這才放我們出來。
Zayas因為誤拿我們的門票,讓我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他覺得抱歉,所以請我們去他家裏做客。他母親招待我們的東西是小麥麵粉,上麵澆一些用西紅柿、辣椒、牛肉熬成的濃湯汁。
“好吃吧?”他不停地問我們,然後說,“別吃得太飽,還有更好的呢。”
然後你猜,他母親給我們端上了什麼?毛毛蟲!我有些膽顫地下嘴。嗯,味道相當不錯。納米比亞林中生長著一種矮樹,非洲帝蛾在樹枝上麵產卵繁殖,幼蟲生長6周後,又肥又大,可長達幾厘米。我們吃的這有些醜的毛毛蟲,正是這個。
說到Zayas所屬的霍屯督人,他們還保留著一些奇異習俗。比如女孩成人儀式中,女孩要赤裸身體到大雷雨中“衝邪”;或過一段與世隔絕的囚禁生活後再用牛奶和濕牛糞擦遍全身。一個女孩被雷劈死了,人們說她不純。科學與迷信,是如何交鋒,控製著人們?我們在海邊看潮漲潮落,雲飛雲落。
黃昏,碧海丹霞。夜晚,白雲漫卷,星星閃爍。幾個姑娘,帶著歡笑,慢慢走進海裏。
“你知道納米比亞讓我想到什麼?”林晨問。我說不知道。
“無限地平線。”我們實在走不動了,正好看到小遊樂場裏有秋千。我蕩著秋千,休息。
我讓林晨也去坐一個。他不幹。他站在我身邊。“你如果太累睡著了,掉下去怎麼辦?”
“你看,那雲,多像挑在路燈杆子上啊。”他仰頭說。“果真。”我樂。“你看,那高樹上方的兩片雲,一左一右,簡直像它的翅膀。”
“它站得太久,也想飛起來看看啊。還有那麼多星星在翅膀上,真像鑲著鑽石的翅膀。鑽石太重了,所以它飛不起來。”
“我第一次在夜裏看雲。”我看過幾次,不想總比他見多識廣,我沒說話,嘿嘿兩聲。他又抬頭看我們上方的樹:“樹上開的都是花吧?紫色的?”“是紫色的。這就是南部非洲在春天盛開的藍花楹,國內多翻譯成紫薇,其實它是紫薇科,但正確的叫法是藍花楹。南非比勒陀利亞的最著名,全城8萬棵同開,煞是壯觀。”我看著周圍,“那長著翅膀的,那邊,那邊,都是。”
片刻的沉默後,他驚叫:“我想起來了,在網上看過。原來就是這花呀。”他彎腰撿了一串,在燈下看,讚道:“多麼漂亮。”
他欲遞給我,又縮回手:“我不想送你地上的落花。”“樹上的花你也夠不著。”他仰頭:“我第一次見開花的樹,能有15米高吧?”
“差不多,最高的能達20米。”
“我要爬,當然能爬上去。但我不想摘花。認識你後,我對很多東西開始珍惜。”
“你心地善良。”“你更是。放棄那麼好的條件,陪我風餐露宿。”
大片大片的白雲翻卷而來,低低地壓在海麵上。白雲之上,群星璀璨。他也注意到了,他說:“半天星,半天雲。”
我說:“半海浪……”
我醒時,天光已亮。清晨,清新。突然我發現他深情地望著我,眼裏盈盈閃光。我問怎麼了。
“白天這花,看起來更美,雅麗清秀。”他說,“你在秋千上睡著了,紫色的藍花楹落滿身。我看著,心裏溫暖、感動。謝謝你陪我,給我這麼美好的一切。”
我想起剛果森林。在那裏我睡著了,是因為太疲倦。剛才我睡著了,因為對林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