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大西洋上的海霧,沿著沙丘間的溝壑向沙漠深處漫延,夢幻之極。
林晨說:“史詩一般,動人心魄。”
德國人解釋,這裏的沙漠降水極少,很多生物就是靠著霧中的水分生存。看,什麼都有自己的道。
如果不是眼下這公路隔開沙海,景色會更壯觀磅礴。但我們會更難到達。我們享受便利的同時,也失去最美。
“你怎麼一直不說話?”我問林晨。
“我想起其他星球,覺得地球真美。我為生在這裏而心生感激。你看這大海,一邊與沙漠相連,一邊還與那藍色的天空相接。謝謝你,讓我看到這樣的美景,讓我心生感動。如果不來這裏找你,我一輩子也不會與它們相遇。”
“昨天不陪你,我也看不到那麼璀璨的星空。”“人說納米比亞的星空最璀璨,果真如此。”
德國人問我們講什麼。我們說看到的景色,心懷的感動。他說:“是啊。我看了很多次,還是沒有看夠。”
路過LongBeach時,德國人說這地方本默默無聞。後來,安吉麗娜·朱莉,好萊塢最知名的女藝人,在這裏生下她和皮特的第一個孩子ShilohNouvel,這地方開始聲名大噪。在納米比亞出生的第一個法國人,則是蒂皮。她從小與各種野生動物共同長大,讓人驚異讚歎。
“你想不想成為在這裏生下寶寶的第一個中國人?”德國人看眼林晨,問我。
我說不想。
這裏的沙漠,雖沒有撒哈拉的浩瀚,但有世界上最變幻多彩的沙丘、酷似月球的地貌、千年植物。沙漠中一般低等植物都很少見到,這裏卻奇跡般地生長著千年蘭。這是那位名叫威爾威斯的植物學家,在1860年於安哥拉沙漠中首先發現的。形似蘭花,卻十分耐旱,生命力超級旺盛,以“長生不老”
著稱,一般可活1000年以上,故中國人將它意譯成“千年蘭”。我們還看到了抖樹。林晨說:“像盆栽一樣。”
我給他講在中亞看過的梭梭樹。“它的種子,是世界上壽命最短的,僅能活幾小時。”
林晨用驚異的眼睛看著我。
“但是,它的生命力超強,隻要得到一點點水,兩三小時內,就會生根發芽,然後在沙漠中迅速蔓延開來。在很多戈壁,它是唯一能看到的樹。”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這旺盛的生命,真讓人感動。我現在知道三毛為什麼喜歡沙漠了。因為艱辛,更能看出生命的蔚為壯觀。我今天才真正懂得,她對撒哈拉的謳歌。”
我們還在下午,看到了生花石。“你看這石頭上的小菊花,多麼潔白。”
我說:“這上麵的是花沒錯。但下麵的不是石頭,是球體。這是生花石,也叫石頭花。它們生長在極度幹旱少雨的沙漠礫石地帶。”
“是啊,這麼幹旱的地方,也能開出這麼芳美的花,真讓人動容。”
“旱季時,球體會慢慢萎縮到土裏,僅留頂麵露出地表,非常像砂礫。這樣鳥兒就不吃它們了。到了雨季,它們就恢複原來的株型,並迅速長大,我們很幸運,眼下正是雨季。否則,在礫石中很難發現。”
“我覺得我懂得的夠多了,跟你比,差遠啦。”“每個人感興趣的地方不同。”“你感興趣的,我同樣也感興趣。”“它也叫有生命的石頭。”我說。
“我倒是覺得很多石頭有生命。我收集石頭。”他說,“我本想采朵花送你。可它們開得這麼珍貴,得讓它們開著。”他看著我,“精誠所至,石頭開花。還真有這事。”
林晨沒有錢住宿,我們接著在室外露營。我第一次看到猴麵包樹的花朵。林晨拿出手機看了眼說:“晚上8點,我和某某在璀璨的星空下,看到猴麵包樹開出華麗的白花朵。”
我仰望天空,確實繁星滿天。
“啊?這麼快就開完了?”他收起手機,望著那花,感慨,“也是,花開不在長短,隻要盛放過,就好。”
我想起和你一起看過的曇花。
猴麵包樹白色的碩大花朵,也讓我想起在夜間看過的曼陀羅,那個大毒花,它們都在夜間開放。
“你能和我在一起嗎?估計不會。”他說,“不過,哪天你想和我在一起了,你就告訴我一聲。不管我在哪裏,離你多遠,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你身邊。我的手機,24小時為你開著。”
我自知我永不會和他在一起,但這仍然令我動容。每個人少年時,這種年少氣盛的愛,都像極了。隻是,歲月過後,我們都變得麵目模糊,那份純粹和本真也被永遠地擱置在了我們的青春年少。誰又不是這樣呢?
林晨第一次拉住我:“你答應我一件事。”他黑黑的眼眸望著我,“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
“怎麼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怎麼會?我可比你老多了。”
“這兩天看過的景色太讓我驚異了。我覺得生命太美好了,因而害怕它的突然離開。”
“我們很快樂地活過。這就夠了。”“是。”
“猴麵包樹,一生四分之三的時間,都是枯死狀。在看起來枯萎的時候,其實還是保持著生命力。烈日漫長,它也一定難受。為了減少蒸發,它脫下所有葉子。它堅信下個雨季,一定會來。雨季來了,它用兩三個月時間,吸足一年的水分。這是生命的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