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Wolwedans邀請。這世界十大帳篷酒店,住不住?林晨竟找到我。他沒錢住宿,我們露宿野外,看傳說中最璀璨的星空,看猴麵包樹的白花朵晚間開放,看生石花。這裏有沙海奇觀。黃昏,大西洋上的海霧,向沙漠深處漫延,夢幻之極。林晨說,啟明星升起時,我在秋千上睡著了,紫色的藍花楹落滿身。
最美的夕陽和夜空
我接到Wolwedans的邀請,前去帳篷營地。你想象最豪華的帳篷營地能怎樣?木材、帆布為建築主料,歐式典雅家具,非洲裝飾。從窗口就能看到不遠處的紅色沙丘,幾棵散落的箭袋樹安然而立,靈巧美麗的跳羚,跳跳而過。
我想起《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現在,這房子,幹脆就在風景裏。這般壯闊、神奇的風景。透明的防風燈,映著夕陽的色彩。
如果不愛一個人,就不想在錢上欠人家,這是恩斯特為我預定的。我在MSN上透露了自己要去納米比亞。來之前,我幼稚地以為這是我出版的書產生的影響。
這此生難有機會第二次入住的地方,我是住,還是不住?如果不住,有什麼意義嗎?這荒漠,我能逃到哪裏?
酒店的服務生敲門。“有個中國人找你。”我甚至沒有在腦子裏搜索,我以為是你。怎麼可能?我們早已開始各自不同的生活。
高個子的英俊男孩,陽光般燦爛。“我在非洲找到你了!”他高興地大喊。他穿著衝鋒衣褲,背著徒步包。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想起蕾蕾。
有段時間,我一直采訪企業家、老總,不是開著寶馬,就是悍馬。見蕾蕾前,我想,她要是騎車過來,該多好!她果然騎車而來。她嬌小的身子,騎著28大車。她有四分之一葡萄牙血統的美麗的臉,罩在帶長長發辮的帽子裏。那時她正讀研。幾年後,她成了知名房地產公司的市場總裁。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辭職,開始了“與陌生人交換詞語”的旅行。她寫好陶淵明的那“采菊東籬下”,讓不同國家的人朗誦,也把他們相似的詩歌借鑒回來。
我感覺時光倒流,青春歲月嘩啦啦回來了。
我真世俗,我接下來想的是:我不可能在別人出錢的床上和林晨安眠。讓他睡地上可行,或者,我睡地上?這即將到來的沙漠夜晚,我不能把他推出去。
得知我的帳篷是別人出錢的,他幹脆拒絕進去。他的誌氣,果然沒讓我失望。
“隻是進去看看。”“我對參觀豪華旅館不感興趣,我隻想找到你。”他坐地上。我也坐下。
納米布,世上最古老的沙漠。45號大沙丘,世上最高的沙丘,當地人稱“大老爹”。我初見它時覺得鬼斧神工,變成此時的溫暖和夢幻。夕陽下,它瑰麗般的色彩,讓人目眩神迷。
“納米布在當地的語言裏,意思是,什麼也沒有的地方。”
“Some-times,lessismore.”林晨笑,“我看這裏,有的很多。倒是我,什麼也沒有。”
“Lessismore.”我學他。“也許,你該回去吃晚餐了。”“我陪你。”他笑了,露出整潔、好看的牙齒。
不遠處,服務生將桌子和兩把椅子搬到沙丘上。兩個人,坐下去,對著夕陽,吃晚餐。
沙丘的顏色在變,雲彩的顏色也在變。我們欣賞著美景,吃林晨帶來的幹麵包。
夜晚,悄悄地降臨。“我找到了你,和你一起,在最美的夕陽裏,看最美的沙丘。我的夢想實現了。你該回去了。”“你晚上睡哪兒?”他拿出睡袋。“我陪你。”“不行,外麵太冷。”
“沒那麼冷,有10多度呢。”他還是覺得不行。我回去,取了條毛毯出來。
如果不和他在室外,我無幸看到這樣純淨的夜空。
“這美得太過分,太不真實,太不像話了吧?”林晨說,“這簡直是我小時候在天文館裏看到的。現在,我的肉眼,越過光年的距離,疑是仙境墜凡塵。”他看著我,“這不是夢吧?”
我笑:“不是。”“明天我要再問你,好證明這不是夢。”我說好。
“你看,這星星真的在眨眼,這麼多星星,閃閃爍爍,多像夜空的夢。既有滿天星,還有明亮月。在我的印象中,它們是被阻隔的,月朗星稀。可是這裏,它們在一起。”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色,是在內羅畢,星月同輝。”“我覺得它們更像在戀愛,星月之戀。”
我沒有說話。
“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在夜裏仰望星空。初中時,課本中有太陽係圖表,有一天,我拿著這圖表,想對應出天上的星星。”
“少年天真,更是浪漫情懷。”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我們搭車到鯨港灣。一個家在這裏的德國人,又把我們搭到他工作的斯瓦科普蒙德。跟其他家公司分處兩地的人一樣,他每天走兩遍這相距的30公裏。這是納米比亞最壯美的路,路一邊是沙漠,一邊是大海。
我想起我們一起看過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海水、火焰,這澎湃的、燃燒的,在最忘我的釋放中,相溶彼此,然後就此撕裂,各自成為另個存在。它們不能彼此吞沒,它們保持距離地站著。
雖失去,卻不能忘記。
其實,沒有什麼會決裂到此。光年飛逝,那些曾經的回憶,會在不經意間,在某個轉彎處等你。從前,我以為這隻是意象,自己的想象。現在,眼見為實。世上真有這樣的地方,大海、沙漠,和諧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