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影一觴斷腸散 第二百一十九章 煙水畔,聆心語(2 / 3)

俞和嚼著蓮籽,果然覺得舌尖一片苦澀,可咽下之後,漸漸翻出甜味來。

“青淩知道俞師兄對那位陸姊姊用情極深,這番磨難,定是痛的肝腸寸斷。不過正如這老蓮籽一般,苦盡必有甘來,嚼食生澀有渣,吞下去卻最能拔除內毒。對我們修道人來講,情之一字,是緣也是劫。俞師兄因那位陸姊姊踏上仙途,終究要曆此情劫,方明道心。”

“我倒不是怨她,而是恨我自己無力。”俞和仰麵朝天,透過層層水霧,看著頭頂的雲朵,“她會如此,也是逼不得已。海外修行艱苦孤寂,我卻不能陪在她身邊,也不能為她分憂。自己修行一路順暢,便覺得修道也沒什麼難的,哪裏體會得到她身受的苦楚。寧師妹你也曾在南海海外修行,不過廣芸大家待門下弟子極好,卻與那摩明雲宮中人不同,如此說來,還是寧師妹幸甚。”

寧青淩聽完這話,臉色卻忽然一沉。她秀眉微顰,咬了咬嘴唇,捏開了幾顆蓮籽,放在口中用力的嚼著,薄怒道:“俞師兄卻不好拿我與她做比吧。寧青淩福緣淺薄,修行中的諸般苦,也沒有少吃半分。我說句話,或許俞師兄會覺得不中聽,青淩潔身自好,便是再苦再難,也隻是打碎牙齒往肚子去吞,絕不會與那位陸姊姊一般,隨隨便便委身於人!”

俞和不知道寧青淩為什麼會忽然生氣,他錯愕的眨了眨眼,半晌不知說什麼好。

寧青淩也不出聲,兩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周圍隻有輕輕的劃水聲、蓮葉拂過船舷的沙沙聲和遠處水鳥的輕鳴。

過了半晌,寧青淩忽然拈起竹笛,放到唇邊,又吹了起來。這次的曲調卻是如泣如訴,仿佛是有位深閨中的女子,在細細訴說心中的萬般哀怨愁苦。

此一関曲調並不甚長,才盞茶時分,一縷尾音便漸漸若有如無的沉了下去,似乎那女子絮絮嘮嘮的說倦了,眼角猶含著一絲淚水,已然沉沉睡去。

俞和眨了眨眼,笑著道:“寧師妹這笛子吹得真好,可願意教我吹笛子麼?”

“師兄要學吹笛?”寧青淩放下竹笛,展顏一笑道,“那可甚好,我便將那一曲‘靜潭禪語’教給師兄,師兄一邊體悟曲境,一邊自行吹奏,更能撫慰心神之傷。”

“我手指頭又粗又硬,人也愚笨,若是教不會,師妹可莫要惱怒。”俞和抬起手掌晃了晃,他那一隻手上,因為日日練劍,指節間已是布滿了老繭。

“怎麼會,笛法與劍法都是對手上巧勁的運使,再依著曲調節奏吞吐氣息,便成了曲調。師兄你能把劍術修成,學吹笛反倒會事半功倍。你看那些江湖演義中的大俠士大豪傑,手執鐵笛越空而來,痛飲一甕烈酒,敵陣當前奏一関‘鐵血大風’,然後以鐵笛為劍,施展蓋世武功,殺個七進七出、八進八出,群敵人仰馬翻,敵首甘拜下風,多麼風流倜儻瀟灑快意!”

俞和一咧嘴:“師妹這是聽那嶽陽城中茶肆說書人講的吧。”

“正是!”寧青淩眼中一閃一閃的,小姑娘已經完全陶醉在了美好的憧憬中,“師兄你劍術如此之高,在敵陣中殺個七進七出、八進八出自然是不成問題的,隻是少了一些風雅,這要是學會了吹笛子,那就跟江湖豪俠一模一樣了。”

俞和苦著臉道:“風雅是風雅了,可我卻去哪裏找來千軍萬馬,殺個七進七出、八進八出給師妹看?”

“就算沒有千軍萬馬,那也是個風度翩翩劍俠啊!”寧青淩這一提起了興致,就一發不可收拾,她拎出了腰間的錦囊,伸手進去好一陣子掏摸,竟取出來十幾根各式長笛,其中有玄石笛、有玉笛、有檀木笛、有竹笛、也有鐵笛、金笛和銀笛。這許多笛子一字排在俞和麵前,任他挑選。

“既然師妹要我以笛為劍,那就選這隻鐵笛吧。”俞和看了看這些笛子,伸手取了一支長約一尺半,拇指粗細的鐵笛在手中。

可寧青淩忽然一拍腦門,伸手把鐵笛又從俞和的手裏拿了回來,揀出一支青竹笛,遞給了俞和,滿臉歉意的道:“我倒忘記了是要教師兄‘靜潭禪語’了。那首曲子,除非笛法大成,音不拘於器,否則用鐵笛是吹不出絲毫意境來的。蓋因這鐵笛發聲硬冷剛直,適合吹奏一些蒼涼蕭殺的曲調,卻很難表現出山林寧靜,潭水無波的曲意。一如讓關西大漢以銅琵琶鐵綽板去奏‘蝶戀花’或者‘春雲愁’,再柔和的曲子演出來都是錚錚鐵血之音。而這竹笛亦剛亦柔,你初學吹笛,還是先以竹笛為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