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的時候我試著推過幾次,真夠累人的。父親說那是以前家裏用驢馬拉的磨。後來家裏的田產都充公了。連推磨的驢都不讓留下來。
母親推著磨走著走著。那隻哈巴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原先的那個地方。母親心裏一喜。看來娘說的沒錯。這玩意還真會許是個寶貝呢。黃黃的毛發在月亮光下是那麼漂亮。比平時白天看到老狼子的毛發都好看。母親是這麼告訴我的。老浪子在我們那就是指黃鼠狼。
母親一圈一圈地推著磨,一邊想著招兒。心裏撲騰撲騰地跳,好緊張奧。
最後還是下點決心。等到轉到離哈巴狗最近的地方。母親迅速脫掉一條褲子,往哈巴狗的頭上套去。哈巴狗瞬間扭身就跑。母親一看跑了,急了。一個箭步衝到了前麵。後來她說,她是拚了,為了兒子,也得拚啊。更何況機會稍縱即逝。
那隻狗跑起來輕飄飄的,一點響聲都沒有。幾經輾轉母親終於在宅子邊上套住了那隻哈巴狗。
“娘,我套住啦!!娘!娘!我套住啦!”母親喘著高興而又興奮的衝著堂屋喊著。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你瞎喊什麼,不是叫你罩著撒開手等天明再說嗎”奶奶從推開著的門縫裏衝著媽媽低聲嗬斥一聲,然後又把門關上。
不愧是大戶家的人,對這樣的大事也那麼淡定。當時母親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對這種虛無縹緲的事,又有幾個人去相信呢。何況又是自己編的故事。
母親看著套住的褲子裏沒什麼動靜,就按照奶奶說的,撒開了手,繼續推她的磨。一圈一圈地走著,走著那承重的步伐。一圈一圈看著那宅邊上褲子。一圈地想著那褲子底下會罩住什麼東西呢,是金狗還是銀狗?她在猜測,心裏還是噗噗跳著。
母親推完盆裏的糧食,清理完磨盤裏的糊糊。還要趕著在天沒亮之前把糊糊攤在叫鏊子的上麵煎烤成煎餅。
母親說她一邊做著活,一邊還不時跑去看看褲子。她說怕早起過路的人拿走。
我知道那個時候的人家。誰家能有件換洗的衣服,就算是很不錯的啦。
不像現在的人,馬路上丟的透新的棉被都沒人撿。嫌棄的唄。才吃幾天飽飯啊?
等到母親把一張張圓形的煎餅,折成好看的方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奶奶也格外早早起床。
等到奶奶叫媽媽拿起那條罩住狗狗的褲子的時候。媽媽傻眼了,褲子是罩在宅子邊的一盤剛修過的黃花菜的草鋪上。
那時候我們家的宅子四周不知是哪個年代被種上幾十鋪黃花菜。奶奶叫它金銀菜。每年開春順著厚厚的草坪裏長出樹根枝條。隨著一天天暖和,枝條的頂部長出一支支好看的金黃黃如細小指頭一樣的花骨朵。在是開沒開的時候,被掐下來。放在鍋裏蒸熟。然後曬幹,再拿來做菜,說是很好吃。
我吃過,覺的很不好吃。聽說遠在海南的大姑姑小時候最愛吃。大姑姑的丈夫是個鎮守海南的一個軍官。姑姑幾年難得回來過一次,於是奶奶每年都會將曬幹的金銀花打包郵過去。
金銀花看來是很好吃的,連當官的人家都當是稀罕物。至少小時候我這麼想。
門東旁的三奶奶經常趁著上屋後的茅房,出來的時候看看四周沒人,老掐那些金銀菜。也常常被三四歲的我看到。講真的話,那時候我腦子裏真不知誰家誰家的概念,還有什麼叫偷的概念。
挪著小腿跑去告訴奶奶:三奶奶在屋後掐金銀花。於是奶奶拄著拐杖十之八九去逮住三奶奶。斥責幾句。
一般過後,三奶奶的看見我,或是我到她家玩的時候。見沒有人的時候,就會咬著牙用手指狠狠地點著我的腦袋罵著:你這個翻嘴東西,以後不準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