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君子睿智,能圓融豁達,進退合宜。孔子認為,君子為人處世,知道判斷,懂得選擇,能夠明白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能夠做到收放自如,進退合度。既不好高騖遠,又不苟且阿世,凡事皆能拿捏分寸,恰到好處。這是人生的大智慧、人世的真秘訣。在政治上,要善於擺正自己的位置,不逾越自己的本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在處世上,要善於見機行事,深諳自我保護之道,不做無謂的犧牲,不作愚蠢的選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在麵對問題上,要把握合理的度,“極高明而道中庸”,避免“圖虛名以取實禍”。
在孔子看來,這個把握“度”的要義,是應該以“禮”為節。換言之,“禮”是睿智的具體表現形式,以“禮”為度,就可以防止走極端。否則,最優秀的德行,也可能走向它的反麵,成為人生事業上的包袱與累贅,“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思,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這裏,“恭”“慎”“勇”“直”等本來都是優秀的品行,但是如果沒有“禮”來節度,沒有智慧來駕馭,放任自流,一味渲染,那就“過猶不及”,不但不能產生積極的效果,反而會成為走向成功的障礙,導致明顯不良的局麵:“勞”“思”“亂”“絞”。因此,富有睿智,懂得進退,乃是打造君子人格的必有之義,也是君子能夠抗衡小人、戰勝小人的必備條件。
其三,君子取“義”,能剛毅正直,勇於擔當。君子睿智,但卻不投機取巧;君子識度,但卻不苟且附和。君子可以外圓,但一定內方;君子可以權變,但一定守經。因此,在重大的原則問題上,君子一定堅守立場,明確方向,而不會有絲毫的動搖。在根本的理想追求上,君子一定孜孜不倦,鍥而不舍,而不會有絲毫的懈怠。用“宗聖”曾子的話來說,這就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這樣的君子,才能成為社會的棟梁,才能成為民眾的表率,才是國家昌盛的希望之所在,才是民族振興的力量之所在。他們“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裏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正是因為千百年來,有這樣勇於擔當的君子之存在,有這樣充滿浩然正氣的君子人格之感召,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才得以承受磨難而屹立不倒,我們這個偉大的國家,才得以曆經滄桑而生機盎然。在當下,這種君子人格尤其需要加以大力倡導,從而使我們的社會正氣為之激揚,使我們的民族精神為之振奮。
能謙讓,有睿智,敢擔當,它們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就是孔子與儒門所汲汲倡導的“君子人格”。而培養這種偉岸卓絕的君子人格,則在於長期堅持,在於有所依據。這個依據,就是本篇中孔子所強調的“禮樂”精神的統率與引導,“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因此,打造君子人格,不能徒托空言,虛與委蛇,而是要與興禮作樂密切聯係在一起,從而使得熔鑄君子人格建立在紮實的禮樂文明基礎之上。
更為重要的是要培養能謙讓、有睿智、敢擔當的君子人格,離不開自身的無私、襟懷的坦蕩。所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心底無私天地寬”,一個人隻有排除了私心雜念,不再為個人謀取私利,就像孔子所評價的舜、禹等聖人先賢一樣,“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那麼才能夠真正做到麵對誘人的利益,會主動謙讓;麵對複雜的世務,會睿智應對;麵對光榮的責任,會勇敢擔當。“進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合於主,國之寶也。”(《孫子兵法·地形篇》)
由此可見,造就優秀的君子人格,雖說是孔子及其弟子對“外王”需要的積極呼應,具體貫徹,但是,如何實現的關鍵,則完全在於是否能反躬自省,是否能真正致力於“內聖”。這是孔子及其儒門的凜然正氣,也是《論語·泰伯》篇的永恒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