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曆史的煙塵,在才女的星空下徘徊,東晉時一個名叫蘇蕙的女子,猶如一顆明亮耀眼的星子,在悠遠的天幕中散發著獨特的光芒。
她與蔡文姬、謝道韞並稱為魏晉三大才女,雖隻有一幅繡製織錦《璿璣圖》流芳於世,卻是妙手天成,孤篇橫絕。《璿璣圖》繡在一塊八寸見方的手帕上,以五色絲線織繡而成,全文八百四十一個字,分二十九行、二十九列,呈井字形,縱橫回旋,反複吟誦皆成詩文,可組成三、四、五、六、七言詩近萬首。
因著這《璿璣圖》,她成為回文詩的集大成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她以後,曆代文人學士也創作了許多回文詩詞,但都不曾超越她的成就。就連一代女皇帝武則天也“感其絕妙”,特為之作序,說“縱橫反複,皆成文章,其文點畫無缺,才情之妙,超古邁今”。著名南宋女詩人朱淑貞也讚其“五采相宣,瑩心眩目……亙古以來所未有也”。
然而,讓世人難以料想的是,這樣一個震撼人心的傑作,對作者本人來說,竟並非純為藝術而創製。這流傳千古、直至今日仍讓學者驚歎的《璿璣圖》,追根溯源,隻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妻子,為感動變心的丈夫、挽回瀕臨破碎的婚姻,嘔心瀝血、以千般柔情織就的愛情信物。
流水去絕國,浮雲辭故關。水或戀前浦,雲猶歸舊山。
恨君流沙去,棄妾漁陽間。玉箸夜垂流,雙雙落朱顏。
黃鳥坐相悲,綠楊誰更攀。織錦心草草,挑燈淚斑斑。
窺鏡不自識,況乃狂夫還。
—唐·李白《閨情》
大約在公元357年,即秦王苻堅永興元年,陳留武功縣令蘇道質喜得第三個女兒,他為她取名為蕙,小字若蘭,希望女兒長大後能像空穀幽蘭那樣蘭心蕙質、暗香怡人。
蘇若蘭自幼便生得容顏秀麗,且天資聰慧。在父母的悉心栽培下,她三歲學字,五歲學詩,七歲學畫,九歲學繡,十二歲學織錦,漸漸出落成為一個才華出眾、氣質獨特的貌美少女,因而自及笄之年起,提親之人便絡繹不絕。
不過,如同所有才貌雙絕的出色女子般,蘇若蘭自然看不上那些庸碌之輩,父母也希望能為女兒覓得一如意郎君。經過千挑萬選,直至她十六歲時,才選中了右將軍竇真之孫、時任秦州刺史的竇滔。
竇滔出生於將門之家,本人也是個“風神秀偉,精通經史,允文允武,時論尚之”的人物。蘇若蘭與他才子佳人相配,成親後夫妻恩愛,感情甚篤。
可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生活沒過多久,竇滔就因為不服從軍令惹怒了苻堅,被革職發配到流沙服役。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阿育王寺北城門外,麵對分別,深愛的兩個人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時逢亂世,這分別對她和他來說,都是難言的折磨與考驗。從此,她將獨守空閨等他歸來,度過一個個寂寞的夜晚,他也將在邊關荒蕪之地受苦受累。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樓。竇滔走後,無數個漫漫長夜,蘇若蘭獨對孤燈,一首首詩從她的心底湧出。可是,千障山,路迢迢,黃沙萬裏遙,離情隻有托與鴻雁,聊慰相思。
誰曾想,蘇若蘭在這邊苦苦思念,竇滔卻已在那邊另結新歡,迷上了一個歌舞絕妙、風情嫵媚、名叫趙陽台的女子。未經家人和妻子同意,竇滔擅自納其為妾,並對其寵愛非常。
數年後,公元378年,秦王苻堅率兵侵晉,並攻克東晉屬地襄陽,不久將竇滔從流放地召回,派他鎮守襄陽。在去襄陽前,竇滔帶著趙陽台回到秦州,因自知理虧,不敢將其帶回家,便另置別院居住。
然而,心愛之人的變化,靈秀如蘇若蘭又怎會感覺不到?她終於知道了另一個“她”的存在,知道了自己這些年的苦苦思念有多可笑。分別經年,她日日期盼,飽受相思的煎熬,誰知卻等來這樣一個結果,滿腔的相思霎時轉為了鬱憤。
她氣極怒極怨極恨極,可她又不可能將這些怨恨發泄到他的身上,隻能激動地衝到趙陽台處,又打又罵,企圖趕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