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搖晃絕舞的動作越來越大,若不是絕舞點了她的啞穴,說不定影兒會喊出聲。
絕舞衝影兒搖搖頭,安撫地告訴她不要急。她看著嚴曦朝溪孟安走去,那日在月湖上聖憶風的話又開始在腦中回響。
“你怎麼就沒想過溪孟安也許並不是殘廢?”
如果溪孟安真的要找師父報仇,偽裝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嚴曦站在溪孟安麵前,一腳踩上溪孟安的胸口,那張慘白的唇立即湧出一口鮮血,沿著下頜滴在白袍上,染出一朵血紅的花朵。
難道他真不會武功?不管他會不會,總不能再讓嚴曦這樣欺負人了!
撿起假山上的一塊石頭,絕舞彈指朝嚴曦的後腦射去,正準備躍身而起,一道黑影像風一般閃至嚴曦身後,在嚴曦轉身的同時一掌劈在嚴曦的頸部。
尹昭的武功並不弱,但不比嚴曦。兩人過招數十回,尹昭一掌擊在嚴曦的肩膀上。嚴曦似乎顫了顫,肩膀處滲出血,想來應是身體原本就有重傷。嚴曦的動作變得不如先前敏捷,聞訊趕來的護衛也將兩人圍住。
嚴曦看著人越來越多,縱身朝身後的樹上躍去,動作矯捷地消失在園中。
尹昭沒再繼續追,而是趕緊奔到溪孟安身邊。
“公子!”尹昭怒吼地蹲下,抱起那纖細的身體,急忙將隨身帶的藥丸送入溪孟安口中。尹昭抱著溪孟安的雙手在顫抖,看著溪孟安虛弱得快要昏過去的樣子,他的濃眉都糾在了一起。
溪孟安在尹昭懷裏,臉上含著虛弱的笑,極緩極緩地抬起手,覆在尹昭顫抖的手上,“不礙事……”說完,他撕心裂肺地咳起來,血再次湧出他蒼白的唇。
絕舞愣愣地解開影兒的穴道,鬆開她。影兒急忙笨手笨腳地從假山上爬下,哭著跑到溪孟安身邊,“恩人、恩人,嗚嗚,你這是怎麼了?你別嚇影兒……”
絕舞愣在原地,看著溪孟安滿身是血的樣子,竟不敢出去見他。
他……真的不能行走,也真的不會武功!
如果她不懷疑他,不試探他,剛開始就出手相救,他就不會遭遇這樣的事!他那麼單薄的身子,怎麼可能承受得了嚴曦的那一掌!
溪孟安快要閉上的眼睛看到影兒時有些吃力地微微睜開,“影兒,你怎麼來了……”
影兒哭得一塌糊塗,想要伸手碰觸溪孟安,又怕一不小心碰疼了他,就坐在溪孟安身邊不停地哭,也聽不到溪孟安問了她什麼。
忽然,溪孟安的手指緊緊抓住尹昭的手腕,“快、快、快把我扶回房裏,我不想讓舞兒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咳……咳……”
“公子,別急!”尹昭熟練地幫他撫著背,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竟也哽咽起來,“你先緩一緩,順口氣,然後我們就回房。”
絕舞眼睛紅通通地望著地上哭得驚天動地的影兒,以及紅了眼睛的尹昭,視線怯怯地停在幾乎奄奄一息的溪孟安身上。內疚與自責瞬間湧上心頭,她窩在假山上躊躇著,不知該不該上前。
猶豫片刻,她輕輕一躍,躍到三人麵前。
“對不起。”紅通通的眼睛像兔子一樣看著溪孟安。
溪孟安慌張地轉過臉,將臉埋入尹昭懷裏,顫抖著聲音道:“不要看。”
絕舞上前,跪在溪孟安身邊,顫抖地伸出手,輕輕覆在溪孟安肩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溪孟安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而後又平靜地轉過臉,“讓你看到這麼狼狽的我……真對不起……”
溪孟安的話讓絕舞的自責頓時膨脹,“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想,我應該猜到你懷疑什麼了。”溪孟安沉默片刻,深深地喘了一口氣,靠在尹昭懷裏,虛弱的聲音慢慢地說著,“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但舞兒,你要相信我,我什麼都不想爭,我這副身子也是僥幸才活到這個時候。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延續到下一代。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況且……”溪孟安微笑,雲淡風輕,“我這雙腳,在雙親遇害時就經脈全斷,是無論如何都走不了路的……這樣的我,還談什麼報仇?”他說著自己的事,戳著自己的痛處,卻似乎不在意地像是說著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他的模樣讓絕舞心疼又自責,她不禁收緊手,卻弄疼了他的肩頭,引來一陣低吟。
她急忙鬆開手,極度不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把我當作朋友,我卻懷疑你騙我!”
溪孟安眸子上抬,一直看到絕舞心底深處,看到她為他難過得掉眼淚,心底某處似乎也柔軟了起來,分不清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動心。
他吃力地伸出手,接住她落下的淚,淚水溫熱卻灼燙了他的手,一直燙到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