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要強調一件事情。如果說帕米諾臨陣脫逃,沒有執行計劃的勇氣和決心,那這是我的責任嗎?如果羅米爾達愛上了我,而不是傾心於帕米諾,那這是我的錯嗎?另外,要是那個該死的佩斯卡特爾精明到讓我相信我已經消除了她的不信任,並且她還會因為我的笑話而露出真心的笑容,這也算是我的錯嗎?我的確感覺到她對我的態度在慢慢變化。我看到她最後是歡迎我去她家拜訪的。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個有錢的年輕人(當時我還算有錢)頻繁造訪她家,並且對她的女兒表露出好感,她如何能不高興呢?就算她之前對我有所懷疑,這種疑慮也會逐漸打消。
其實,我還應該看到另外兩個事實——說出來肯定也會讓你吃一驚——第一,從那之後,我再沒有在佩斯卡特爾家遇見過馬拉格納;第二,她隻在上午接待我。但我當時如何能判斷出這兩件事的重要性呢?她讓我早點過去拜訪,這很正常,不是嗎?我自己也經常說,趁太陽還沒升高之前在樹林田野間趕路更加愜意。除此之外,我真的愛上了羅米爾達,盡管我一直慫恿帕米諾去追求她。我突然間就愛上她了,那是一種很激烈也很莽撞的感情。我愛她那雙長睫毛下麵的墨綠色眼睛,我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臉龐,她的一切一切——包括她後頸上的那顆痣和手上那個幾乎不可辨的疤痕。我曾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的小手,當然,這一切都是以帕米諾的名義做的。
當時,這一切並沒有引發什麼嚴重後果。有一天,我和羅米爾達在“雞籠”莊園裏頭野餐,她的母親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窺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在開帕米諾玩笑的時候,羅米爾達突然間哭了出來,她抱住我的脖子,請求我可憐可憐她。
“馬提亞,你帶我走吧!”她哭著說,“帶我離開,到看不見我母親的地方去,我不要再待在這個家,看到馬拉格納,或者這兒的任何人!今天就帶我離開,今天下午!”
帶她離開?我怎麼能帶她離開呢?並且,我為什麼要帶她離開?
在那之後的許多日子裏,我仍然如癡如狂地愛著她,並且以我慣有的那種決心為她做任何事。為了讓母親有個心理準備,我開始跟母親透露我即將結婚的消息——這肯定算不得一場體麵的婚禮。就在這時,突然我收到了羅米爾達的一封信,信上說,我不必再為她花心思,也不用再去她家,我們倆從此一刀兩斷。
這算什麼?我想,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緊接著,又發生了一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奧利瓦竟然哭著跑到我家,好似世界末日就要來臨。她哭得那叫一個淒慘!整座房子都在顫抖。奧利瓦哭哭啼啼地說,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她的“男人”已經用事實告訴她,他是可以生育的,問題是出在她身上!他還特意跑回家,趾高氣揚地炫耀了一番。
奧利瓦說這些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拚命製止自己開口,我想,我必須要考慮到母親的感受。但這些真的讓我難以承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房間的,我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心痛欲絕。我問自己,羅米爾達跟我共同經曆了那麼樣的一些事,如何還能去蹚這種渾水呢?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句話還真沒說錯!她們不僅耍了老笨蛋馬拉格納——即便馬拉格納讓人討厭,但這樣子的戲弄還是很過分,最重要的是,她們還耍了我一遭。不僅佩斯卡特爾利用我,就連羅米爾達也是利用我達到她自己的邪惡目的——從那個正掠奪我財富的人那兒得到錢!與此同時我那可憐的奧利瓦卻受盡苦楚,顏麵掃地,再無快樂之日。
一整個白天,我都在房間裏頭生悶氣,天快黑的時候,我實在是受不住了。於是我走出門,口袋裏揣著羅米爾達給我的信,奔奧利瓦家而去。
一進門,就看到那可憐的姑娘正在打包行李,她打算回娘家。但馬拉格納虐待折磨她的事,她一個字也沒有跟老薩爾沃尼說。
“我沒辦法再跟他一塊兒生活了。”她囁嚅著,“不,一切都結束了!既然他找了個新的姑娘……或許……”
“所以,你知道那個姑娘是誰?”
聞言,奧利瓦掩麵而泣,哭得肩膀一抖一抖。“那女的可真是厲害!”終於,奧利瓦雙手舉過頭頂,用顫抖的聲音說,“可真是厲害!還有她的母親!她的親生母親,一塊兒策劃的,你知道嗎?”
“你說的這些,我全都知道。”我脫口而出,“看看這個!”
說著,我把羅米爾達的信遞給奧利瓦。她愣神地盯著那信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從我手上接過,問:“信?上麵寫了什麼?”
奧利瓦沒有上過學,所以她不識字。她用眼神向我求救,在這樣痛不欲生的時刻,她不想再費力氣去研究那個東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我堅持道。
無奈,奧利瓦用手背擦了擦淚眼,展開信,然後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拚,邊拚邊念。念了一兩行之後,她翻到信的背麵去看簽名。然後她盯著我,眼睛都快要鼓出來:
“你?”她喘著粗氣。
“這樣吧,”我回答說,“我來念給你聽!我從頭開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