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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繁華不讓京城,更重要的是,來到這裏的文人都會懷著流落他鄉的感受,冶遊的意味因此也就變得複雜起來,甚至迥然不同於京城。從“落拓江南載酒行”一句出發,我們能感到“楚腰腸斷掌中輕”中除了自得和留戀外,還有放縱和自嘲之意。那麼,身在池州的詩人在回味自己的揚州生活時,他所感受到的是豔羨呢?還是悲傷?或者說,揚州對杜牧來說,究竟是意味著冶遊,還是漂泊?
另一個問題是,杜牧自承在揚州負有“薄倖”之名。而“薄倖”一詞本來模糊,其本義指薄情,又可借以稱呼所愛。張相《詩詞曲語辭彙釋》卷六雲:“薄倖,猶雲薄情也……然普通使用之義,則為所歡之暱稱,猶之冤家,恨之深正見其愛之深也。杜牧《遣懷詩》:‘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知已為妓女對於遊婿之名稱矣。”說“薄倖”有兩個截然相反的義項沒錯,但用後一義項來解釋杜牧詩中的“薄倖”,則明顯有誤。細讀這兩句,“薄倖”顯然是作為一種不良聲名而被加於杜牧的。《唐才子傳》說杜牧“美姿容,好歌舞,風情頗張,不能自遏”,此不難使妓女動情。趙嘏曾擬妓女口吻作詩予杜牧雲:“郎作東台禦史時,妾身西望斂雙眉。一從詔下人皆羨,豈料思哀不自知。高闕如天縈曉夢,華筵似水隔秋期。坐來情態猶無限,更向樓前舞柘枝。”(《代人贈杜牧侍禦》)從這一首詩中,我們大概也能推測出,杜牧曾使不少多情的妓女失望。他畢竟隻是個狎客,不會給任何妓女留下承諾,受到薄情的指責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楚腰腸斷掌中輕”一句,寫歌妓舞姿輕盈,體態妖嬈,大有憐惜之意。所謂“腸斷”,當然是杜牧自己的感受,而且,在十年後的回憶中,這一場景還是如此的真切,也足以見出杜牧的用情。從“贏得青樓薄倖名”這句詩中,我們又不難從其自嘲的口吻中感受到一份自責之意。那麼,杜牧自雲“薄倖”,是無情呢,還是有情?
“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意思也許是說揚州的歲月隻如一夢,也許是說揚州一直在自己的夢裏,總之,揚州被表達成一種虛幻的景象。但對於杜牧來說,恐怕再也沒有比揚州更為深刻而難忘的體驗了吧。記錄了杜牧揚州冶遊事的不但有他自己的詩集,還有他的長官。《芝田錄》雲:
牛奇章(僧儒)帥維揚,牧之(杜牧)在幕中,多微服逸遊,公聞之,以街子數輩潛隨牧之,以防不虞。後牧之以拾遺召,臨別,公以縱逸為戒。牧之始猶諱之,公命取一篋,皆是街子輩報帖,雲杜書記平善。乃大感服。(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十五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