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不能忘懷的青春夢想(2 / 2)

“不通姓氏”前代亦有載錄。《世說新語·任誕》:“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識。遇桓於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雲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雲:‘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時已貴顯,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這一故事很為後人稱道,所說的也是“相逢意氣”。所謂“不交一言”當然是“不通姓氏”,也就是不作人情交往,目的是為了保證“意氣”的絕對性,使其免受世俗人情的幹擾。本詩中的“不通姓字”而“索酒”,其意義與桓子野吹笛相同,吹笛事在賞音賞人,而索酒事在顯示一種豪俠性情,皆顯示主觀精神氣質的純粹、精湛,有提升主體性而鄙棄社會性的意義。桓子野的“不交一言”是出自文人的刻意安排,是一種戲劇行為,有明顯反流俗、求清高的意願;少年的“不通姓氏”則是出於“粗豪”的性情,是一種自然行為,其間本無任何刻意之處。換句話說,杜甫認為,在青春年少的本性當中,就包含了一種令人向往的自由而獨立的精神氣質。那麼,文人孜孜以求的“魏晉風度”,在少年的粗率而天真的性情中,反而顯得有些小肚雞腸,有些造作了。而少年之所以值得頌揚,即因為這種無所遮掩的精神光芒。

杜甫雖予人老成持重的形象,但年輕時也受遊俠風氣的感染,曾“遨遊灞水曲,風月洛城端”(《疇昔篇》),也曾懷抱著“白讎仇不義,黃金傾有無。殺人紅塵裏,報答在斯須”(《遣懷》)的少年夢想。鬧市裏仗劍殺人,是為了顯示對他人的蔑視,對社會規矩的蔑視,展示自身生命意誌和生命力的強悍,是少年豪情的一種極端形式,盛唐詩人往往津津樂道之。李白《俠客行》雲:“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所演繹的亦是此種幹雲的豪氣。杜甫作《少年行》時,已流落成都,飽經滄桑,艱苦備嚐,頗能體會人生的萬般無奈和生命的蜷局委屈,所作《少年行》數首,也隻是隱藏內心深處的青春衝動的釋放,是一種白日夢式的宣泄。但這首詩至少可以顯示,對青春激情和生命意誌的憧憬和懷念,是任何艱辛困苦和社會規範都壓抑不住的。

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麵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苑多秋草,宮葉滿階紅不掃。梨園弟子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飄颻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裏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唯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