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行止雜拾(4)(1 / 2)

古人不屑觀覽廁所,也有其道理。廁者,側也,也就是正規居室一邊兒的偏房,算不得正經地方。漢代的陶製冥器中,廁所的近郊往往就是豬圈。這等地界,確實是可看可不看。廁之地位低下,其實給古人生活帶來了不少麻煩,使用不方便不舒適不說,搞不好還要釀成重大事故。據《左傳》記載,晉景公一次在吃飯之前,由於肚子發脹,“如廁,陷而卒”,過了好一陣才被發現。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掉到茅坑之中“薨”了,也算創下了一項世界之最。文明古國,其實也有種種不文明之處。

中國曆史上,立誌提升“井匽”地位者亦有之。晉武帝司馬炎的千金舞陽公主家的廁所便很有檔次。衛生間裏設漆箱盛放幹棗,供如廁者塞上鼻孔;諸事完畢之後,還有使女端著盛水的金澡盤和裝著澡豆的琉璃碗,供人洗手洗臉,服務比五星級酒店還要周到。這樣的廁所大概屬“珍稀動物”,因此舞陽公主的丈夫王敦,在婚後首次如廁時,竟然把棗子當作尋常果品,一股腦吃進了肚子,還把澡豆當作幹飯,倒進金澡盤中喝了下去,“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西晉首富石崇家的廁所更是了得。據《世說新語》記錄:“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入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王大將軍就是那個王敦,如果沒有在自家廁所的一番曆練,估計他也不會“神色傲然”。

此類廁所盡管豪華之至,但似乎並未解決如廁的最大苦惱——臭味彌漫,因此還需要塞鼻子,備香料,加以遮蓋。石崇要客人解手之後更衣,估計也是為了防止將異味帶出,影響外部大環境。因其時缺少廁所改革的整體設計,在防臭、衝洗、管道安裝、尿糞處理等方麵均未有實質性突破,因此花錢雖然不少,異味依然存在。等到戰亂四起,首富玩兒完,這些個豪華廁所也就灰飛煙滅了。

中國畢竟是文明古國,廁所的地位雖然低之又低,但如廁的說法卻是不少,如便旋、行清、更衣、出恭等,飽含濃厚的文化底蘊。“出恭”一詞原無方便之意,明代科考時,為嚴肅考場紀律,有關部門規定,考生內急時,必須領取一塊牌子,上寫“出恭入敬”,憑牌進出廁所和考場。於是,士子們便將如廁稱為“領出恭牌”,簡稱“出恭”,以顯示自己方便也有專稱,與眾不同。以後,才成為流行歌曲。

據曾經參加過秀才考試的國劇大師齊如山先生回憶,當時考場雖然允許考生出恭,但是管控十分嚴格。考生如廁時,須將考卷交到堂上,方便完畢再領回繼續著答題。不過這張卷子背後已經蓋上了一個黑色圖章,俗稱“屎戳子”,標明該考生曾經離開過考場。閱卷人看到“屎戳子”,一般就不再看這份考卷了,如此一來考生便失去了考取秀才的機會。為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一些鬧肚子的考生便脫下襪子充當微馬桶,盛裝穢物,把考場弄得個臭氣熏天,外帶騷味彌漫。因為幾百個考生,每人考案之下還放著一個瓦盆,供“噓噓”之用。若非親曆者言之,後人真是難以想象當年科舉考試的盛況。

《淩霄一士隨筆》中有一則笑話。說有三個人以“出恭”為題,各作詩一聯。一人曰“大風吹屁股,冷氣入膀胱”;一人曰“板側尿流急,坑深糞落遲”;又一人曰“七條嚴婦戒,四品受夫封”。有人評論說,前者格調俱高,有唐人之韻;中者雖切而體格較卑,近乎宋派;後者則專切題麵,拋荒題旨,為試帖詩的路子。

試帖詩和八股文一樣,是清代鄉試會試的必備科目,一般為五言八韻。其基本要求是,首、次兩聯必須點明題目,結聯須有頌揚最高領導之辭。至於詩句有無實質內容,不管。七條嚴婦戒,是指古人休妻有七“出”之說;四品受夫封,是說清朝四品官員的正房可受封為“恭”人。如此一來,便扣住了“出恭”之詩題,完全符合試帖詩要求。

如今,試帖詩早已隨同科舉製度遠逝,但是其餘韻猶在。君若不信,不妨找報紙翻一翻,到書店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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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俗綴集

中國過去的月亮往往比外國的圓。最高當權者的日常起居尤其如此。

拿進食禮儀來說,16世紀法國國王就餐時的花活兒,著實不少。先要由神甫念上一通餐前祝福經,然後由國王下令“傳膳”。禦膳總管聞訊立即安排,隨後一隊人便會端著飯菜從禦膳房魚貫而出,送飯大軍兩旁要有弓箭手和持戟武士列隊護送,在場的侍從們必須行禮致敬。自打路易十四的爺爺亨利四世時起,君主每天吃飯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