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虎”地位雖不高,但畢竟是人們生活不可缺少之器物,因而亦有精品問世。漢代皇帝出外視察時,要攜帶玉製虎子,五代後蜀的孟昶更是了得,“噓噓”要用鑲有各種稀罕物的七寶溺器。一般人家,也並非一味馬虎。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中便記錄了幾款“馬虎”新品:“截大竹整節,以製便壺,半邊微削,令平作底,底加以漆,更截小竹作口,提手亦用竹片黏連。又有擇葫蘆扁瓢,中灌桐油浸透,製同於竹。此俱質輕而具樸野之意,似亦可取。再大便用環椅如前式,下密鑲板,另構鬥室,著壁安裝,壁後鑿穴,作抽替承之。”用料雖一般,製作卻毫不苟且。
中國不少文學名篇是由“馬虎”催生的。清梁紹壬在《兩般秋雨蓭隨筆》中說,曾有人為一省級高官撰寫過一副廁聯:“成文自古稱三上;作賦而今過十年。”結果大得讚賞。上聯,出自歐陽修的自述:“吾平生作文章,多在三上——馬上、枕上、廁上也。蓋唯此可以屬思耳。”下聯所指的是西晉左思在撰寫《三都賦》時,“構思十年,門庭藩溷(廁所)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廁所苦熬十年整,洛陽紙貴名天下,這左思也真是不容易。此二公廁中,必有馬桶無疑,這樣他們才能安坐其上構思佳作。否則,任你有滿腹錦繡,也會被置換成一肚子臭氣,靈感全無。不信者,盡可到北京小巷公共廁所的蹲坑體驗一番。
孟昶的七寶溺器究竟有什麼花樣,已無從知曉。蓋因滅了後蜀的宋太祖趙匡胤,見了這玩意十分不爽,說是溺器都要用七寶裝成,用什麼東西貯食?孟昶奢靡至此,安得不亡!於是,老趙下令將七寶溺器砸了個粉粉碎,後人也再沒有開眼的機會。溺器就該賤於食器?說到底,還是重進口輕出口。受此種觀念影響,中國古代文明之中,衛浴一項基本乏善可陳。
“馬虎”還有別一稱呼——穢器。除了供人方便,另一功能是以所盛穢物破除強敵之法術。這一點,近代還有人深信。據《眉廬叢話》記載:“道光壬寅,粵海戒嚴,果勇侯楊芳為參讚,懾敵艦炮利,下令收糞桶及諸穢物,為厭勝計。和議成,不果用。有無名氏作詩嘲之曰:楊枝無力愛南風,參讚如何用此公。糞桶當年施妙計,穢聲長播粵城中。”讓這等草包掌握兵權,鴉片戰爭自然難逃割地賠款的結局。
“馬虎”與文人似有不解之緣。據《新唐書》記載,武則天當政時,十分寵愛小白臉張易之,於是宋之問、閻朝隱、沈佺期、劉允濟等一幫文人傾心媚附,“易之所賦諸篇,盡之問、朝隱所為,至為易之奉溺器”。馬屁拍到替人端夜壺的地步,也算是登峰造極了。隻是未免有些穢,今人慎用。
睿宗立,宋之問以獪險盈惡詔流欽州,後被賜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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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井匽”
有一個故事。說是辛亥革命元老、大書法家於右任先生,一次見人在自家院子外的牆角處小便,十分氣惱,遂揮毫寫下幾個大字:“不可隨處小便”,讓侍從貼於牆上,以收震懾之效。侍從見了於老先生的墨寶難以割舍,於是找人照寫一幅貼出,將告示精心裝裱,掛在自家廳堂。見者無不稱讚,因為“不可隨處小便”重新排序之後,變成了一句格言:“小處不可隨便。”當今一些聞人為何要對排名斤斤計較,答案就在其中。
與諸多名人軼事一樣,“不可隨處小便”之事亦真偽難辨。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隨處方便確實讓人心煩,特別是當自家門口成為某些人盡情揮灑的溺處的時候。
中國既為泱泱古國,於“方便設施”的規劃建設,自然也是曆史悠久,餘味深長。《周禮·天官》中便有“宮人掌王六寢之修,為其井、匽,除其不蠲,去其惡臭”的記載。此處之“井”並非水井,而是“漏井”,有點像現在的小便池,而“匽”則是帶便坑的廁所。宮人的任務之一便是衝洗清掃“方便”之處。不過,對於現代居室中排名靠前的“衛生間”,古人似乎很不當回事。《莊子·庚桑楚》中便明確指出:“觀室者周於寢廟,又適其偃(通匽)焉。”意思是參觀居室,隻要把住的地方考察一番就差不多了,至於廁所,看不看在兩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