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見一般比較正式,因而請求接見者若吃了閉門羹,會覺得很沒麵子。楚漢相爭時,有一儒生酈食其想謁見劉邦,闡釋定國安邦之宏圖大計。劉邦讓手下傳話說,軍情緊急,沒工夫聽儒生瞎叨叨,把他撅了回去。酈食其的熱臉貼上了劉邦的冷屁股,不禁氣得大聲喝道:老子不是什麼儒生,是高陽酒徒,再去給我通報。這一聲高叫,估計得超過一百二十分貝,直嚇得“使者懼而失謁,跪拾謁,還走,複入報曰:‘客,天下壯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謁。’”劉邦這才召見酈食其,聽他絮叨了一番,並任命其為廣野君。以後,酈食其去勸降齊王田廣,未果,被烹。高陽酒徒於是再也做不成。
“謁”有時也可充當禮單。據《史記》記載,當年劉邦還在老家沛縣當亭長時,一次去縣長的朋友呂公家參加宴會。當時蕭何是操辦宴會的秘書長,規定份子錢少於一千者,隻能坐在堂下吃喝。劉邦“乃紿為謁賀曰‘賀萬錢’,實不持一錢。謁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蕭何知道其底細,對呂公說,姓劉的這小子慣會說大話使小錢,用不著答理他。但呂公見過劉邦之後,不但將其引入上座白吃白喝,還把自己的閨女許配給了他。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呂後。
司馬遷說,呂公如此器重劉邦,是因為他會看相,覺得劉邦氣宇不凡,前途無限。但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呂公畢竟閱曆豐富,明白劉邦之“混混”技能已經出類拔萃,趕上機會,憑此手段定可成就一番事業。蕭何則不明此理,因此後來隻能給劉邦打打下手,這還是他彎子轉得快,不然早被老劉同誌收拾了。
到了東漢,“謁”之名稱被“刺”所取代,材質仍為竹木之類。有人還在“刺”上添加了官職年齡等內容,專供拜見上峰之用,名曰“爵裏刺”。這種官場名片有專門的書寫格式,要把所有的內容在“刺”的中央寫成一行,不能拆分,故而也叫“長刺”。
其時,民間也多用“刺”向他人表示問候。東漢末年有一名士叫郭泰,字林宗,因其品行端正學養深厚,被讀書人奉為偶像。一次他外出閑遊時趕上下雨,遂將頭上所戴之巾的一角隨便墊了起來,結果立即被眾人仿效,成為流行式樣,被稱為“林宗巾”。據《後漢書》記載:“泰名顯,士爭歸之,載刺常盈車。”收到的名刺居然經常用車拉運,這郭林宗的名頭確實夠大,估計拉回家能省下仨月倆月的柴火錢。不過,郭泰名頭雖大,卻從未涉足官場,沒寫過“爵裏刺”。結果,當時許多入仕的文人被砍了腦袋,郭泰卻能獨善其身。比酈食其強。
宋代“名刺”之稱猶存,但已改用紙張,因此也叫“名紙”。當時的名刺,大都由當事人親自書寫。南宋張世南在《遊宦紀聞》一書中,便記錄了秦觀、黃庭堅等人拜謁一個叫常立(字子允)的人時,所用名刺的“石本墨跡”。其中秦觀的名帖寫的是:“觀,敬賀子允學士尊兄。正旦,高郵秦觀手狀。”從落款日期看,這應該是拜年所用的名帖。當時,名帖已開始具備賀卡功能,南宋周密《癸辛雜識》雲:“節序交賀之禮,不能親至者,每以束刺僉名其上,使一仆遍投之,俗以為常。”
明清官場之上,以名帖充當賀卡之行徑已蔚然成風。明代陸容在其《菽園雜記》中對此有具體描述:“京師元日後,上自朝官,下至庶人,往來交錯道路連日,謂之拜年。然士庶人各拜其親友,多出實心。朝官往來,則多愛不專。如東西長安街,朝官居住最多,至此者不問識與不識,望門投刺,有不下馬,或不至其門令人投名帖者。”還有人為此賦詩雲:“不求見麵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我亦隨人投數紙,世情嫌簡不嫌虛。”
明清“名帖”還有一說道,即當過翰林者才有權用紅紙,寫大字。大概翰林係禦用文人,與眾不同。前一段,電視台播放的介紹清末民初著名的洋記者莫理循的文獻片中,就能看到曾任民國大總統的徐世昌的名帖,真是紅紙大字,應該是他在清朝當官時用的。徐世昌中過進士,點過翰林,所以才有資格使用這等名帖。以後,一些仰慕中國文化的老外也用起了紅名帖,溥儀的英文老師莊士敦便是一個。其名刺正麵書“莊士敦”三大字,背麵則印“專誠拜謁,不作別用”。
如今,禦用文人沒了,這些說道也成為往事。其實禦用文人並不好當,起碼得有些文才。如果文章寫得不著四六,則屬徒有“禦用”之名而無“文人”之實的混混兒了。
宅第之賜
中國曆朝曆代,為官不撈外快者,少。撈外快不為人知者,難。好在皇上大都知道十官九貪,對此往往睜隻眼閉隻眼。一方麵總要樹幾個廉吏典型,讓大家學習學習;另一方麵,對於更多的非廉吏,隻要別貪得過分,還能幹點正經事,且由他去吧。把當差的都給辦了,自己的龍椅也得散了架。
不過,私撈外快者,哪天把皇上惹惱了,即便官高一品,位極人臣,也難逃抄家籍沒的下場,因此總有點懸。不過,也有兩全其美之法,這就是爭取聖上封賞。沒有哪個紀檢官員敢上奏,說某大臣得了皇上的外快,是貪官,該查辦。除非他是不想混了。皇上賞賜的名堂很多,凡與衣食住行有關者,都可作為賜物。僅賜宅一項,就有許多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