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 / 3)

在我姥姥的後窗外,是一片小小的花園,那些花兒從來不需要花匠們去打理,那是倔強而任性的姥姥一塊孤獨的樂園,每天她都會親自澆水施肥,鬆軟土地。那些花兒是月季、玫瑰和牡丹。都是那些開著鮮豔花朵的科目。除了姥姥,花園隻允許張如煙進出。她給這個小姑娘講每一束花不同凡響的故事。在每一朵花下麵,都有一件能發聲的東西,唱片,是在牡丹花下;收音機,已經嗅到了玫瑰的花香;玻璃的碎片,能從土裏映照到月季的美麗。甚至還有嘴巴,她讓張如煙的耳朵離那朵最飽滿欲滴的牡丹花更近一些,姥姥神秘地說:“你聽聽,她還在土裏唱戲呢。”

客觀地說,姥姥的後窗花園,花朵生長得並不健康,它們的形態與張家大院裏數不盡的花朵相比要遜色許多,它們看上去病怏怏的,蔫蔫的,像是經曆了雨雪風霜。張如煙對那些花兒有著濃厚的興趣,她欣賞它們,由衷地喜歡,有時候,她看著它們,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這個時候,我的姥姥就會把她摟在懷裏,任由她恣意地悲傷,她說:“你聽到胡茄的聲音了吧,它在那朵月季下歌唱呢,你看看,葉子在舞蹈,花兒在搖擺。”

那個時候,我的姥姥還會把這個隻有13歲的少女當成自己生的最後一個女兒,她甚至能夠清楚地記起生她那天的天氣情況,周圍都有什麼人。她把女兒帶到屋子裏,給她聽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聽到那些嘈雜的聲音,悲傷就迅速地溜走了,張如煙會成功地像泥鰍一樣跑掉。

12.突如其來的暗殺

張武備第一次看到那座塔時就有一種不祥之感。

他秘密地潛入A城的心理有些無法言明的複雜,那個叫做丁昭珂的女記者對A城的描述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女記者的形象,她說話的神態,隨時都會冒出來,把他拉回到那個美好的山岡。七天,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也會改變一個人生命的軌跡。

這是張武備第二次來到A城。距上一次相隔已經有八年,那是他跟隨父親來城裏的叔叔家。A城,在他的印象裏是一個大的集市,川流不息的人,令人擔心和新奇的各種各樣的噪聲。至於叔叔的模樣,他隻記得他比父親要胖一些,麵色也更紅潤一些。那一次在A城的停留十分短暫,比他們預想的要短,他隱隱覺得父親與叔父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返鄉的路途上,父親一言不發,臉色鐵青。自那以後,A城,仿佛離他們越來越遠。

與他一起潛入A城的還有薑小紅及五個遊擊隊員,王海、於騰蛟、馬嘶鳴、張武林、張尚青。那一次進入A城的經曆,到底對他們以後的命運起到了什麼樣的影響,兩個人也一直有著不同的理解。就是在冒險來到A城這一點上,兩個人的分歧也較大。當張武備提出要去A城時,薑小紅立即表達了激烈反對意見,她很快就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她說:“那裏不是我們熟悉的戰場,在那裏我們就像是掉進了迷宮裏,我們寸步難行。我們的戰場在這裏,在一馬平川的平原上。敵人在我們視力可及的地方。我們知道他們的弱點。可是在A城,我們就像是瞎子,我們將一事無成。”

薑小紅的勸解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此時的張武備,已經完全被一股盲目的自信鼓舞著,激蕩著,他問:“還有什麼我們不能做到的嗎?我們殺過鬼子,除過漢奸。A城,不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你沒聽丁記者說過嗎?那裏到處都是鬼子和漢奸,我們想殺多少就能殺多少。”他的目光中,似乎已經看到送到手的鬼子與漢奸,他的手不自覺地伸到了腰間,他說:“槍呢?我的槍呢?”薑小紅遞給他一把獵槍,他們經常使用的武器。張武備拿過槍來,端詳了良久說:“要是有一隻勃朗寧就好了,可以揣在兜裏,沒有人能發現。見到鬼子時,掏出來就能打死他。”

薑小紅問:“什麼是勃朗寧?”

“手槍。丁記者說的。她說她見過那種手槍,很精致,很小巧,可以藏在任何地方而不被發現。槍聲又脆又輕。”張武備用手比畫著。

“那我們要在A城殺誰呢?”薑小紅,對於他們即將奔赴的那個陌生的城市,仍然心有餘悸。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地包裹著她擔憂的心。

“日本人吧。那個叫什麼伊東正喜的吧。他殺的中國人最多,不是說他還受到過天皇的表彰嗎。就殺他。”

“他在哪裏呢?我們到哪裏去找他?”

“日軍憲兵隊。”

“日軍憲兵隊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