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所說的位置並不準確。它害我多跑了十來天的冤枉路。我拐到了山西，在山區裏迷了路。”說這話時，丁昭珂的身體還被五花大綁著，因為長途跋涉，使她看上去並不像個女記者，她抱怨著，“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走了將近一個月才來到這裏，我就是想要見到龍隊長，我要把他的真實麵貌告訴天下。”
最開始和她相見的是薑小紅，她非同一般的裝束和表情還是讓丁昭珂停止了抱怨，認真地端詳著這個女人，她吃驚地問：“你是龍隊長？一個女人？”這雖然是個重大而令人震驚的新聞，可是目光，並不是已經印在她腦子中的那樣。
薑小紅詳細地盤問了她的來曆，檢查了她的證件，直到感覺到滴水不漏時，才告訴她：“我不是龍隊長。你要見的龍隊長正在研究一個杯子。他不知道，這個杯子是繼續用來喝水，還是要把它摔到地上，聽到它碎裂的聲音，看到它粉身碎骨的形象。”
這個回答更加激起了丁昭珂無限的聯想，激起了她迫切想要見到龍隊長的心情。她說：“我要見他。我來告訴他杯子的用處。”
在這種急切心情之下，丁昭珂似乎也忘記了自己還被五花大綁著，像是一個他們說的探子，而且她也沒有聽到對麵這個沉靜的女人發出的輕蔑的笑聲。她被綁縛著來到山岡之上最高處的那個茅草房內，就像薑小紅說的那樣，龍隊長手裏拿著一隻空空的杯子，茫然地迎接著她。丁昭珂一下子就認出了那目光，在迷茫的背後，她熟悉的東西無論怎樣都隱藏不住。她一激動，才感覺到身上的繩子有些緊，她大聲叫道：“把我鬆開。我是美聯社的記者。”她並沒有說出她的另一個身份，《實報》的記者。
張武備用眼光掃了一眼這個臉上布滿灰塵的人，然後轉向薑小紅。薑小紅說：“她是個女人，美聯社的記者。她是來采訪你的。”
是的，薑小紅的解釋透露了三點重要的信息，一是她的性別，二是身份，三是來的目的。張武備又仔細地看了這個風塵仆仆的女人，他發現她眼睛裏某些東西像是磁石那樣有吸引力，他疑惑不解地說：“采訪？美聯社？”很顯然，這兩個陌生的詞與他的生活閱曆無關。丁昭珂急忙說：“就是問你一些問題，然後把你真實的故事發表在外國的報紙上，把真實而不是妖魔化的你告訴給大家。”張武備看了看薑小紅。薑小紅不喜歡這個快人快語的年輕女記者，女記者的語速太快，思維過於敏捷，而且，滿臉的塵埃都掩飾不住她內心的渴望。薑小紅憂慮地看著張武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美聯社。”
丁昭珂耐心地向他們解釋，美國，距離這裏有多遠，他們為什麼關心這裏的戰事。
張武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采訪這個詞在他心中升騰起來，他想起父親書房裏那些書裏的人物，曹操，劉關張，譚嗣同……同時，他也想起了黎明時刻的榮耀，於是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表情在輕鬆與自信之間遊離，他揮了揮手：“給她鬆綁，讓她去洗洗。她身上一點女人的味道都沒有，我才不管美國有多遠，我也不管什麼美聯社。她來自A城，我還有很多話要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