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遺憾(2 / 3)

初始,也不是沒人懷疑過秦景的真摯。後來在逐漸的固定裏,別人也就都接受了蘇小步角色的不可替代性。於是也順便對她,尊重了起來。

尤其是殊慶。有一次,他們一起在某酒樓吃飯。秦景接電話的片刻,蘇小步未留神將茶水灑至裙擺,殊慶當即拿了紙巾來擦,低頭俯首地細心,她有點感動。

是對她的承認和尊重。

大男人如他們,擁有著一些光華四耀的名銜,又有著驚人的財富和年輕。青春少年是樣樣紅,殊慶隻長秦景一歲,下一個生日,36歲。

她將是越來越江湖氣。也是很詫異地發現,自己原來如此習慣這種不可思議的氣息。她無比喜歡看到秦景拉風的喝酒和談話方式。她一點都不覺得他的有些狂野的行徑有什麼不妥,相反,她自己的那些隱藏在身體裏多年的狂放因子,因著氛圍的召喚,蠢蠢到欲裂。

後來,幹脆綻放成一朵鋪天大煙花。照亮了整個大地。

殊慶的綻放稍顯含蓄。畢竟摸爬滾打的人,要徹底卸下防備,難如登天。比如。蘇小步至今沒有弄明白殊慶是哪兩個漢字。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記得一次秦景脫口而出南偉新。可是後來再她不斷地好奇下,秦景終於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警告她不許多問多言。

南偉新?殊慶?南唯欣?……這都沒什麼關係。與她真的沒多大關係。

上去幾百年。她一定是一個名伶,而秦景則是一個佩劍武狀元,而殊慶,則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俠客。任江湖風起雲湧,他們坐看雲起雲落,吹簫撥箏飲酒作詩。真是,美不勝收。

她逐漸接受了殊慶。秦景的鐵哥們,在他逐漸化開的溫暖裏,投遞以善意。

他們一起聽過JAZZ。一起吃過海鮮。一起跳過恰恰,一起喝過醉酒。

對於蘇小步來說。殊慶更像是性別模糊的同性。她甚至有時候忘記了一些忌諱。譬如一次酒到深處。三個人仰天長笑的當口,她歪斜的身體,靠在了殊慶的身上,那是一種陌生的溫度,她的敏感立刻提醒了她的頹唐,她猛得發現自己的失禮。

秦景屬於繁而化簡之人,這些細碎的情節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也許是自己想得太多,總之,蘇小步還是在潛意識裏,覺得殊慶是危險的。

直到那一次的意外事件。

某生意夥伴夜總會開張。三教九流到場恭賀。場麵宏大,真是讓蘇小步開了眼界。各界名流紛紛到場祝賀。穿梭來往的都是上層社會的淑媛。蘇小步微涉其中,感覺有些衣衫寒酸。遂想起,這樣多日,他竟然未給她買過一塊手帕,心下慽慽,當然她明確地知道著他對她的好,千金萬金不足以表,可是,他這樣粗糙的男人,無法理解哪怕一根木梳,一枚草戒的意義。

想到這裏,蘇小步眉不展。

過來一杯水。抬頭看到殊慶的眼睛,他沒說任何話,卻把問候寫進眼眸。

她感激地接過了水。不冷不熱,似乎專門為她現在的輕微焦灼所準備的。

秦景談笑風生,仰天大笑,他真的是一個天生適合生意場的男子,他的眉宇,他的舉止,無一不是透露出濃烈的金貴氣,就連最平常的路人,也看得出來他一定是一塊發達的胚,即使現在平淡,也當是暫時,他一定會發達,蘇小步嘴角泛起一個笑意,她是應該寬容,她不再年輕,不再理直氣壯,盡管她命好,遇到了秦景,可是她無法再輕易得懷想有朝一日倘若關係破滅,她將何去何從。

她真的是太想安定,即使她間隙有那麼多的小漣漪,比如說他不肯陪她繞城走上一圈。再比如說,他不喜歡聽她說那些文藝腔調的話。他真是粗糙,盡管他長得細眉狹眼的一副君子相,他的性格裏,似乎隱藏著直白的因子般,若上去百年,他一定是一個馳騁的將。

正在思想神遊空隙,進來了一幫搔首弄姿的女子,個個臉上點著煙花妝,眉目似笑不似笑。

蘇小步驚了。不知道何謂。然後聽到秦景說:都坐下好了。

那些個女人,便一個一個,扭捏作態地,順著男人們坐列的位置,插空了進去,竟然有一個,因為隔著秦景,而坐在了蘇小步的旁邊。一陣濃劣的惡香撲過來,她幾近嘔吐。

她弄明白,當然是會明白——歡場女子,商界男子,本來就是水乳交融的關係。她不是沒有過設想,但是當此情景一旦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卻不得不被自己的生理反應打倒。他竟然是如此公開的,放肆地,把這些汙穢擺在她麵前,他應該躲避一下的,他竟然已經如此得不尊重她,已經視她為無物,或者說,他已經過了顧慮她感受的階段。他認為,一切都可以不必遮掩。

她心如刀割。稱自己有些不適而無法掩飾麵黑地離開了場合,找到化妝間的位置,倉惶地奔了進去。

門不斷地被開來開去,有一些濃烈的女人進來,又有一些濃烈的女人出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蘇小步情何以堪。她連悲傷都要忍住。她實在是太簡單,太愚蠢,白紙到無法麵對這種本該司空見慣的場麵。她找了一個金貴男人,她勢必要接受金貴之下所有的附帶,某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某些見不得人的娛樂……不是嗎。難道她希翼她的男人,一邊滿身鍍金的渾濁不堪,一邊又傲骨清風一身明?她已經可笑到了極點。有獲得必有失去,她的獲得,是舒適的生活和明確的位置,假以時日,躲過這些晦氣的節氣,他就可以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她再不必為流浪的感情擔憂,也再不必為勞碌的生活奔忙。她隻需靜默著,端出良婦架式,就無人可以摧毀她的家園。

而她要的是什麼。她要的簡單,明快,相攜,信賴的,愛……

她忍不住大哭起來。年月已深。她再沒有了作夢的氣力。她該怎麼辦呢。年紀大了一些,已經深知道物質的重要,再也無底氣宣揚那些落魄的真愛。當然,真愛,尤其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年代,顯得多麼笨拙和可笑,如同她剛才在那一群討生計女子中間的姿態。她該是慶幸還是沮喪。

這時候,一個中年的保潔員探了過來說:請問是蘇小姐嗎,門外有人等您。

她錯愕了一下,沒發現分秒瞬間即逝。她已經對著鏡子,呆立了半個小時。

一定是秦景,發現了她的空缺,來尋她了。她馬上收拾好麵上的灰暗,打算以明媚的笑容迎接他,麼一開,卻看到了等待的殊慶。

失落和平靜是瞬息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