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赴美(1)(1 / 1)

山,我不讚美你的雄健,

海,我不歌詠你的闊大,

風波,我不頌揚你威力的無邊,

……

我拜獻,拜獻我胸肋間的熱,

管裏的血,靈性裏的光明;

我的詩歌-在歌聲嘹亮的一俄頃,

天外的雲彩為他們織造快樂,

起一座虹橋,指點著永恒的逍遙,

在嘹亮的歌聲裏消納無盡的苦厄!

--《拜獻》

他。他的思想,有山的雄健,有海的闊大,有風波的無邊。那是神靈的歌聲,是靈性裏的光明,可消納宇宙間無名的不幸,可度塵世裏無盡的苦厄。你以胸肋間的熱愛,以血管裏流動的激情,崇拜著他,如同膜拜著你心中的神聖使命-執念深種,又光潔如嬰孩。

他是你的恩師,戊戌變法(百日維新)的領袖之一,梁啟超先生。

幾年前,在杭州一中,你就極其敬佩梁先生的文章道德。是時,梁先生正倡導著文體改良的“詩界革命”和“小說界革命”,你在《友聲》上發表的那篇《論小說與社會之關係》,便是與先生的“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之說一脈相承。幾年後,你來北大求學,福叔亦是梁先生的弟子,你居住在他家中,對梁先生的聲望與威名更是耳渲目染。拜梁先生為師,成為他的入室弟子,儼然已是你當時魂牽夢縈的一大心願。

誌摩,你是神的孩子。你心存虔誠,便自有神靈庇佑。

一段時間後,由福叔與幼儀二哥引薦,你有幸結識了梁先生,並以隆重的拜師大禮,入其門下,正式成為了一代宗師梁啟超的學生。你覺得,得償所願,真是全世界最美妙的詞。你的心裏,流溢出捂也捂不住的欣喜。眼睛裏盛著亮晶晶的光,那是自豪,也是抱負。

梁先生對你這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也很是喜歡。行禮之日,他向你提出的問題,你都能聰慧而流利地回答出來。你的靈氣、誌向、品德,更是合先生的意。

其實,關於伯樂與千裏馬的緣分,於伯樂,於馬,皆是福。

當時正值留學歐美的熱潮。於是不久後,梁先生又提議,你可先到國外留學,也好為將來的立身報國、濟世強民的一係列遠大誌向做一個有力的鋪墊。福叔對你出國留洋一事也極是推崇與讚成。國之動亂,必將尋求新的挽救之道,而出國學習新興的知識與良策,無疑是當前最活泛可靠的方式。

更令你欣喜的是,你的父親申如先生也積極參與和促成了拜師事宜,毫不遲疑地相贈貴重的贄敬之禮。而且,還答應了讓你自費出國留學。在申如先生看來,梁先生的提議自然有他的道理。另外,你日後若想在金融界與政界有所發展,學一身過硬的本領,當是關鍵所在。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投資,都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說當初因為你與幼儀的婚姻,讓你對父親的感情,在心底添了幾絲隱秘的不滿,那麼這一次的拜師,已足以讓那不滿與不快煙消雲散。你在千裏之外,開始深切地感受到親情的分量,如此溫暖,如此貼心,與初夏的陽光一樣明媚。

你渴望擁有的是一個理想的國度。有詩中那雲彩織就的快樂,永恒的逍遙,就像田畦裏蔥綠的豆苗自顧自的蔥綠,萬物生靈皆祥和。而彼時,你依然深有憂傷。我知那憂傷的來源,是因為那一時期軍閥混戰、殘殺無辜導致的民不聊生。社會,缺乏的是人心最根本的覺醒。而這些,又遠非一人之力或幾人之力便可扭轉與拯救。你居住的北京,更是最淆亂的地區。你親眼目睹每日所發生上演的一切,心裏生出的延綿不絕的憤慨,一度達到了深惡痛絕的程度。同時,你的愛國熱情也一並到達了頂峰。你溫柔俊朗的表象裏,住著的是一個力拔山河的血性男兒。

朋友,這年頭真不容易過,

你出城去看光景就有數:-

柳林中有烏鴉們在爭吵,

分不勻死人身上的脂膏;

城門洞裏一陣陣的旋風

起,跳舞著沒腦袋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