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後,黑毛一夥借著夜幕,來到了林子邊嗷嗷亂叫。聽到尖利淒慘的叫聲,印第安人的獵犬也大聲叫了起來。
一個年長的印第安人,名叫柯耀,他擔心地說:“這群狼怕是看上我們了!”旁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名叫莫吉布,他舉起槍說:“幹掉它們!”
柯耀一把按住槍管,說:“慢著!你不知道狼的厲害啊!我認識一個愛斯基摩朋友,名叫卡基克,他是個有名的神槍手,三年前,他和兒子台帕拉一起外出購買糧食和彈藥,路上遇到了狼群的襲擊,父子倆都被狼吃掉了。我記得就在這一帶。”
站在柯耀老人旁邊的中年漢子名叫多蓀,他勸道:“我也聽說過這件事,你千萬別開槍。那個卡基克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他完全懂得遇到了狼群該怎麼辦。肯定是台帕拉先開了槍,才惹怒了狼群,招了殺身大禍。”
聽他倆這麼一說,莫吉布才放下槍。
然而,黑毛卻不肯罷休。獵人的忍讓,並沒有改變它帶領狼群襲擊他們的決心。這是人和野獸的心理差異啊。
黑毛一夥輪番進攻,它們漸漸逼近柯耀這三個印第安人的篝火堆。
此時,暴風雪、尤肯和它的夥伴們正在做什麼呢?它們和黑毛是注定要決一死戰的,所以它們是仇敵,但這隻不過是內部問題,是爭奪王位的對手。現在麵對共同的敵人,它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暴風雪有責任協助黑毛共同來包圍這三個印第安人。
柯耀提醒兩個夥伴,將火堆燒旺些,以此嚇住狼群。他又把驚恐萬狀的獵犬,一隻隻緊緊拴在樹上,不讓它們逃走。
狼群嗥叫著,一步步逼近。莫吉布發覺狼群馬上就要來到跟前,他舉起獵槍,“乒”地開了一槍。這一槍擊中了離帳篷不遠的一隻狼的肚子,那隻狼慘叫著,在雪地上打滾,向黑毛求救。這下,一切都完了,這一槍意味著向狼群宣戰。狼群開始圍攻他們了。
黑毛和它的夥伴在前麵作戰,暴風雪和它的夥伴在後麵等候。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印第安人隻好開槍抵抗。
轉眼間好幾隻狼倒在他們的槍口下,鮮血染紅了雪地。然而,狼的數量卻在不斷增加。
暴風雪的夥伴也夾雜在黑毛的夥伴中參戰,這一仗,打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黎明,三個印第安人的子彈打光了。
柯耀拔出砍柴刀,擺開架勢說:“這下完了!卡基克和台帕拉就是這樣死的。”莫吉布這才嚐到了狼群的厲害。三人靠攏,瞪著直逼過來的狼。眼前這些步步逼近的狼,也深知獵槍的厲害,隻要有一個人摸槍,它們就一下子閃開,藏到樹叢和岩石後麵。
狼群越來越近,三人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在這十分危急的時刻,狼群中出現了兩隻美麗的“狼”,那就是尤肯和暴風雪。
尤肯似乎還記得三人中的那位老人柯耀。它從淡忘的記憶中快速搜尋著柯耀的影子,它想起來了,眼前的老人是自己的主人卡基克的朋友。
它揚起鼻子嗅了嗅氣味,認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便使勁搖起了尾巴。
暴風雪被母親的舉動搞糊塗了,但它是信任母親的。它認為,母親表示親近的人就不會是敵人。
暴風雪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在它看來,這三個人就像三位神仙似的。
柯耀爺爺一見這情景,頓時呆住了。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又仔細看了看,發覺那隻狼也像犬一樣搖著尾巴,覺得奇怪極了———這隻犬好眼熟啊,似乎在哪兒見過。他眯著眼想著———啊,他想起來了,嘴裏喃喃地說:“沒準兒,它就是卡基克的犬。”柯耀說著,終於想起來了。他拍著大腿叫起來:“對!是卡基克家的!卡基克的確有這樣一條犬。”
多蓀同意老人的判斷,說:“真是這樣的話,它會認識我們的,叫叫它的名字,看有什麼反應。”
柯耀說:“它叫什麼來著,我忘了。”
多蓀說:“叫什麼都行,叫各種犬的名字,叫著試試吧!”
兩人把知道的犬名都想出來,叫了一遍。可是,尤肯隻是坐在雪地上,看著他倆不肯動彈。
在狼的世界中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尤肯,也染上了狼的野性,不再像一般的犬那樣相信人。
由於它還沒忘記,在遙遠的過去,卡基克是那樣愛護它,將它撫養大。此時它的心情很矛盾,又想走近這三個人,又怕被他們手中的槍打中。
如果這時能準確地喊出它的名字來,尤肯也許會馬上跑到他們身邊。它在彷徨,它在猶豫。看到母親這個樣子,暴風雪感到很奇怪,它趴在雪地上,看著母親。
這時,多蓀靈機一動,嗚嗚地吹起口哨來。這聲音對尤肯來說是多麼的悅耳。
這下尤肯清晰地回憶起來了:原來的主人卡基克在高興的時候,也這樣吹著口哨呼喚自己。每當自己搖著尾巴撲上去時,老人就用雙手捧起自己的頭搖晃著逗自己玩。
它猛然站起身來,使勁搖著尾巴向他們跑去。
暴風雪驚呆了,直愣愣地看著母親。但它堅信,母親的做法是不會錯的,母親信任的就可以信任。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人。
柯耀老人叫了起來:“嘿!還真是尤肯呢。”
多蓀也叫道:“對啊,是尤肯。柯耀爺爺,是尤肯啊!”
柯耀像朋友卡基克那樣,雙手捧著尤肯的腦袋左右晃著。這種動作,對尤肯來說非常親熱。
多蓀看到尤肯身後的暴風雪,高興地叫道:“爺爺,快看那隻狼……它多像尤肯,可它不是犬。是隻狼。噢,它一定是尤肯和狼生的孩子。”
柯耀捧著尤肯的腦袋,高興地對兩個夥伴說:“我們托卡基克養犬的福,好歹算撿了一條命。看,狼群停止了進攻,我們走吧!”
三個人隻帶了帳篷和一些隨身用品就上路了。
多虧尤肯母子倆在身邊,其它的狼還以為是同夥,所以沒有來襲擊。但是,他們每走一步,狼也跟在後麵走一步。
三個獵人走在前麵,每當尤肯和暴風雪停下時,柯耀爺爺就吹口哨,像在召喚尤肯快來。跟在尤肯和暴風雪後麵的狼群,都是尤肯的夥伴,隻要尤肯不認為是敵人,它們就認為不是敵人。然而,黑毛那一夥就不同了。
黑毛在後麵跟著走了一天,它發覺,事情不對勁兒。為什麼白白地跟著,不撲上去吃掉這三個人呢?它帶著它的同夥準備進攻了。尤肯勇敢上前阻攔,它現在已經完全站在犬的立場上了。黑毛對它的阻攔很生氣,突然咬住尤肯的肩膀,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血呼呼地湧出來。
看到母親受了傷,暴風雪立即從正麵撞向黑毛。於是,由此引起的一場爭奪王位的戰鬥終於爆發了。
這也是一場遲早都要發生的戰鬥。
暴風雪和黑毛踏著白雪,灑著熱血,撕咬,拚殺……。
兩組頭頭的對戰不分上下。雙方的同伴都不插手,圍成圓圈,目不轉睛地觀戰。
紅紅的舌頭在雪白的獠牙縫中伸出,它們都累得不住地喘著粗氣。戰鬥越來越激烈。隨著時間推移,圓圈越來越小。在敗者已定的時候,圓圈會一下子縮得更小,圍觀的狼就會一擁而上,把敗者吃掉。
柯耀、多蓀和莫吉布像凍在雪地上一樣,遠遠地一動不動地觀看這場可怕的爭鬥。這場戰鬥,不僅是王位之爭,也關係到他們三個人的生命。
他們看著“暴風雪”和黑毛的爭鬥,把地麵的積雪掀得高高飛起。
在這種場合,連母親尤肯也不能傾向暴風雪一方參戰。因為這不是普通的對戰,而是爭奪狼族王位的戰鬥。
兩隻狼已渾身是血,還繼續在群狼擺開的圓陣中拚命廝殺。隻要它倆有一個站立不穩,或差點被對方壓在身底,圍觀的狼群就向前蹭一蹭,不多時,圓圈縮得隻有剛開始的一半那麼大了。這時,天空朦朦朧朧閃起了極光。極光的出現,意味著黑夜即將過去,陽光普照的光明世界就要來臨。兩隻狼還在繼續對戰。俗話說:一山不藏二虎,一群狼中也不能有兩個狼王。不光是沒有必要,而且兩個王的存在也是亂群的禍根。
兩隻狼都已全身是傷,東倒西歪。黑毛又使盡全身力量撞過來,暴風雪踉踉蹌蹌差點摔倒。暴風雪站穩腳跟,向黑毛發動了進攻。
由於黑毛剛剛衝撞完暴風雪,累得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了,隻見鮮血從口中噴出,急促地喘息起來。它把腿並攏,好歹才算站住了。當暴風雪再次撲上去時,輕而易舉地就把黑毛摔倒在地。然後一步跨到黑毛身上,“撲哧”一聲咬住了它的喉嚨。
一會兒,黑毛嘴裏發出了悲鳴。悲鳴是認輸的信號。
黑毛輸了。暴風雪沒有再戰下去的必要,它搖晃著站了起來,仰望著極光閃爍的天空,使盡全力吼叫起來。
這是勝利者的歡呼。縮小了的圓圈頓時大亂,呼一下蓋住了還沒站起來的黑毛,就這樣,戰敗的黑毛永遠從雪原上消失了。
這時,站在遠處的柯耀,從包裏翻出治傷的藥膏,來到暴風雪的身邊。他毫不懼怕地蹲在暴風雪的身旁,給它上藥,為它按摩,暴風雪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讓人這樣撫摸身體呢。
柯耀回頭問多蓀:“下步怎麼辦呢?”
多蓀說:“您說該怎麼辦?”
柯耀說:“如果把它和尤肯扔下不管,它們就會變成真正的狼,不知哪一天,還會被人所傷。我想還是讓它們回到原來的犬的世界去!”
從這天起,柯耀爺爺在野外住了好幾天,精心地為暴風雪治療傷口。起先,從來未被人撫摸過的“暴風雪”很討厭人家摸它。總是躲躲閃閃,緊張極了,有時竟倒豎著脊毛叫起來。但柯耀爺爺有很豐富的馴犬經驗,他勸道:“好啦好啦,別發火了,把這藥敷上揉一揉,你的傷會很快好的。”
柯耀爺爺邊小心嘟噥,邊給暴風雪按摩,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暴風雪真不知道怎麼辦好,因為作為野獸,如果允許人來撫摸,就意味著屈服於人類,它想方設法要排除這個羞辱。暴風雪為自己能成為狼群之王而自豪,它不願讓自己的部下看到人在任意擺布自己。
它的部下都一直趴在離三個人帳篷挺遠的雪地上等待著暴風雪歸來。
因為狼很懼怕人、槍和篝火,所以才群聚在離他們較遠的地方,注視著自己的大王和人類之間的秘密。
對暴風雪和其它的狼來說,不可思議的是:尤肯對這三個人,尤其是對柯耀爺爺一點也不戒備,而且非常親密。它們不知其中的奧秘。暴風雪見母親把三個人當成朋友,當成夥伴,它也漸漸消除了戒心。它的傷口漸漸愈合,身子也一天天強壯起來。
三個人為了治好暴風雪的傷,在雪原上又住了十天,眼見糧食快吃光了,他們才拉起雪橇,向他們的村莊走去。
誰都知道,在北極是人坐在雪橇上,由狗來拉。而今天,為了將受傷的暴風雪帶回村子裏,他們自己拉,而讓尤肯母子坐在雪橇上。在他們的後麵,遠遠地跟著一群狼。它們不知自己的大王會被拉到何處去,一個個提心吊膽地跟隨著。
這般奇妙的旅行終於在第三天結束了,傷口完全愈合了的暴風雪,從雪橇跳下來自己走了。尤肯也陪它一塊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