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都是錯綜複雜的,也是撲朔迷離的。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帝王們總是要用道德文章來掩蓋爭權奪利時的鮮血,曆史的真相每每湮沒在謊言之中。帝王如此,那麼帝王手下那些數不清的官僚又是什麼樣子的呢?一言以蔽之,實話難得一說,表麵文章下功夫。

自古以來,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關係都是錯綜複雜的,也是撲朔迷離的。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中國的曆史無不由勝利者來書寫,為了營造自己的正麵形象,帝王們總是要用道德文章來掩蓋爭權奪利時的鮮血,曆史的真相每每湮沒在謊言之中。帝王如此,那麼帝王手下那些數不清的官僚又是什麼樣子的呢?他們在麵對帝王的時候,是否都是那麼的直言不諱、忠心耿耿呢?是不是所有的下屬都能做到對自己的上級忠心不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呢?

國人都知道鴉片戰爭是中國人的恥辱。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的槍炮聲成為清朝政府永難抹去的恥辱。但那背後的故事又有多少人知曉?那些清朝的大臣和皇帝又在這場戰爭中做了些什麼呢?

重溫那段曆史,我們看到的是清廷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前線戰場上所發生的事情。宣宗寧(年號道光,史稱道光帝)所聽到看到的下麵大臣的上奏,真實成分微乎其微。廈門大學教授易中天先生在《帝國的惆悵》中曾言道:就在廣州城降旗高掛的5月26日,欽差大臣奕山給道光帝上了一道奏折,曆數清軍在5月23日至25日的“赫赫戰功”,宣稱擊沉、焚毀英軍輪船、兵船各1艘。6月4日,即停戰協定達成9天、英軍退離廣州之後,奕山等人又上一折,聲稱英軍頭目在城下“免冠作禮”,懇請“大皇帝開恩,追完商欠,俯準通商”。隻要給他們這兩項“恩典”,“英夷”們就“立即退出虎門,交還各炮台,不敢滋事”。而其實所謂“商欠”,就是600萬兩白銀的“贖城費”,奕山等人早在5月31日就交給英軍了。通商則早是事實,奕山和先期到達的參讚大臣楊芳等人早就默許,不聞不問,隻不過道光帝還蒙在鼓裏而已。於是,這個冤大頭皇帝便在上諭中“寬宏大量”地說,那些野蠻人原本“性等犬羊,不值與之計較”。現在,天朝已略示薄懲,英夷又作禮乞恩,你們辦事也不容易,那就恩準通商、賞還商欠吧!奕山一看謊言生效,又在7月14日出奏,聲稱“英夷”聽宣,感恩戴德,“額慶歡忭,免冠感伏,聲言永不敢在廣東滋事”。這個結果,雖然離“片帆不返”、“一鼓蕩平”相去甚遠,但“永不滋事”還是皇帝願意聽的,奕山等人豈有不加官進爵之理?

而其他在向皇帝上奏的時候或多或少說了點實話的人呢?楊芳和奕山被派到廣州之前,他們的前任琦善已被罷免,這當然是楊芳和奕山的前車之鑒,何況同時還有一道“明發上諭”。在這道諭旨中,道光帝痛斥琦善的“辜恩負國”和“喪失天良”。道光帝說,琦善“被人恐嚇,奏報粵省情況,妄稱地利無要可扼,軍械無利可恃,兵力不固,民情不堅。摘舉數端,危言要挾,更不知是何肺腑!”事情很清楚,既然如實陳詞是“危言要挾”,實事求是是“辜恩負國”,實話實說是“喪失天良”,那麼,楊芳和奕山除了撒謊、編謊、捏謊,又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呢?

相比較而言,奕山的運氣要好得多。當然,他撒謊的本事也大得多。奕山的“代表作”是他6月4日的奏折。這道奏折的背景,前麵已經講過,是5月24日英軍進攻廣州,25日全部登陸完畢,當日即占領越秀山炮台,置廣州城於其野戰軍炮口之下,26日奕山向英軍求和,27日達成停戰協定,31日付清全部賠款。現在要做的,是如何誘使道光帝批準已成事實的賠款與通商。

於是奕山編了一個故事。奕山說,據守城士兵報告,城外有夷人向城內招手,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參將熊瑞探頭一看,見有夷人頭目數人,用手又指天又指心的。熊瑞不懂,叫來翻譯詢問。這才知道,這些夷人要求見大將軍,說是“有苦情上訴”。總兵段永福聽了,便大喝一聲道:“我天朝堂堂大將軍豈肯見你?奉命而來,惟知有戰!”該夷頭目一聽,就摘去軍帽,屏退左右,把所有的武器都扔在地上,望著城牆就行禮。我方翻譯官就下城去問他,說你們這些家夥抗拒中華,屢肆猖獗,到底有什麼冤抑?原來,英夷是靠通商過日子的。如果不準貿易,貨物不能流通,“資本折耗,負欠無償”,那就沒法活了。隻因“兩邊炮火轟擊,不能傳話”,隻好跑到此地來,“求大將軍轉懇大皇帝開恩,追完商欠,俯準通商”,夷等保證立即退出虎門,交還各炮台,再也不敢惹是生非。

這當然是無中生有,信口雌黃,顛倒黑白,勝敗戰和的關係完全反過來了。賠款求和的敗將成了擺譜端架子的,而且“奉命而來,惟知有戰”!手持利器、咄咄逼人的強盜反倒成了苦苦求情的“冤民”,而且可憐兮兮。這可真是從何說起!但那細節,卻又“真實”得不能再“真實”。又是“指天指心”,又是“免冠作禮”,又是“屏其左右”,又是“盡將兵仗投地”,其間還夾雜著諸如“向城內招手,似有所言”和“熊瑞不解,即喚通事詢之”的情境,不由人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