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上,如果處處以為自己高過別人,沒有一點虛懷若穀的心胸,就不僅難為社會所容,且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受到傷害。禰衡的故事,除了讓我們感慨性格決定命運這樣的宿命觀外,可能更多的是明白了人不能鋒芒畢露,不可做一隻出頭鳥。

收藏起自己的鋒芒,不做佇立於枝頭的出頭鳥,並不是指學著人雲亦雲、畏畏縮縮。人在社會中,如意的狀態不多,如果我們不能改變環境,就要去適應環境。換句話說,與其勞民傷財地改變處境,不如從改變我們對處境的期許開始,讓我們在惡劣的環境中發揮一棵雜草的精神,以平和、謙遜、圓熟及忍讓的言行去保持一種較低的姿態,以期日後長遠的發展。在這方麵,我們可以從曾國藩身上學到很多有益的處世之道。

眾所周知,曾國藩一手創建了湘軍。湘軍與清政府的其他軍隊完全不同,清政府的八旗兵和綠營兵皆由政府編練。遇到戰事,清廷便調遣將領、統兵出征,打完仗後,軍權必須繳回。湘軍則不同,其士兵皆由各哨官親自選募,哨官則由營官親自選募,而營官都是曾國藩的親朋好友、同學、同鄉、門生等。由此可見,這支湘軍實際上是“兵為將有”,從士兵到營官,所有的人都絕對服從於曾國藩一人。這樣一支具有濃烈的封建隸屬關係的軍隊,包括清政府在內的任何團體或個人要調遣它,都相當困難、甚至是不可能的。

湘軍成立後,曾國藩首先把攻擊的矛頭指向太平軍;在他的指揮下,湘軍依仗洋槍洋炮攻占了太平天國的部分地區。為了盡快將太平軍鎮壓下去,在清朝正規軍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清廷於1861年11月任命曾國藩統帥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的軍務,這四個省的巡撫(相當於省長)、提督(相當於省軍區司令)以下的文武官員,皆歸曾國藩節製。自從有清以來,漢族人獲得的官僚權力,最多是轄製兩三個省,因此曾國藩是有清以來獲得最大權力的漢族官僚。對此,曾國藩並沒有洋洋自得,也不敢過於高興。他頭腦非常清醒,時時懷著戒懼之心,居安思危,時刻警惕。

太平天國起義被鎮壓下去之後,曾國藩因為作戰有功,被封為毅勇侯,世襲罔替。這對曾國藩來說,真可謂功成名就;但是,富有心計的曾國藩此時並未因春風得意而感到飄飄然。相反,他感到十分惶恐,更加謹慎。他在這個時候想得更多的不是如何欣賞自己的成績和名利,而是擔心功高招忌,恐遭狡兔死、走狗烹的厄運。他想起了在中國曆史上曾有許多身居權要的重臣,因為不懂得功成身退而身敗名裂。

他寫信給自己的弟弟曾國荃,囑勸他將來遇到機會就盡快抽身引退,才可“善始善終,免蹈大戾”。曾國藩叫他弟弟認真回憶一下湘軍攻陷天京(即南京,太平天國定都於此後改名)後是如何渡過一次次政治危機的。湘軍進了天京城後,大肆洗劫,城內金銀財寶,曾國荃搶得最多。左宗棠等人據此曾上奏彈劾曾國藩兄弟吞沒財寶罪,清廷本想追查;但曾國藩很知趣,進城後,怕功高震主,樹大招風,他急忙辦了三件事:一是蓋貢院,當年就舉行分試,提拔江南人士;二是建造南京旗兵營房,請北京的閑散旗兵南來駐防,並發給全餉;三是裁撤湘軍4萬人,以示自己並不是在謀取權勢。這三件事一辦,立即緩和了多方麵的矛盾,原來準備彈劾他的人都不上奏彈劾了,清廷也隻好不再追究。

工於心計的曾國藩又上折給清廷,說湘軍成立和打仗的時間很長了,難免沾染上舊軍隊的惡習,且無昔日之生氣,奏請將自己一手編練的湘軍裁汰遣散。曾國藩想以此來向皇帝和朝廷表示:我曾某人無意擁有軍隊,不是個謀私利的野心家,是位忠於清廷的衛士。曾國藩的考慮是很周到的,他在奏折中雖然請求遣散湘軍,但對他個人的去留問題卻是隻字不提。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奏折中說要求留在朝廷效力,必將有貪權戀勢之疑;如果在奏折中明確請求解職而回歸故裏,那麼會產生多方麵的猜疑,既有可能給清廷以他不願繼續為朝廷效力盡忠的印象,同時也有可能被許多湘軍將領奉為領袖而招致清廷猜忌。

其實,太平天國被鎮壓下去之後,清廷就準備解決曾國藩的問題:因為他擁有朝廷不能調動的那麼強大的一支軍隊,對清廷是一個巨大的潛在危險;清廷的大臣們是不會放過這個問題的。如果完全按照清廷的辦法去解決,不僅湘軍保不住,曾國藩的地位肯定也保不祝

正在朝廷琢磨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時,曾國藩的主動請求正中統治者們的下懷,於是下令遣散了大部分湘軍。由於這個問題是曾國藩主動提出來的,因此在對待曾國藩個人時,仍然委任他為清政府的兩江總督之職。這其實也正是曾國藩自己要達到的目的,他的委屈與不爭換來了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