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中國的語言(1)(1 / 2)

所有嚐試學習中文的外國人都說中文是一種非常難的語言。但是中文真的很難嗎?在我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無論如何,讓我們先理解一下中國語言的含義。每一個人都知道,在中國有兩種語言——我指的不是方言——那就是口語和書麵語。好,順便問一句,有人知道中國人堅持把口語與書麵語截然分開的原因嗎?在此,我會給你們我的解釋。在中國,就像在歐洲曾經出現過的這種狀況一樣,拉丁文是學術或者書麵用語,人們也相應的分成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等級,即受過教育的人和沒有受過教育的人。通俗的口語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使用的語言,而書麵語是那些真正受過教育的人使用的語言。這樣,半受教育的人在這個國家是不存在的。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中國堅持使用兩種語言的原因。現在,讓我們考慮一下在一個國家存在半受教育的人民的結果。看看今日的歐洲和美國。在歐洲和美國,自從拉丁文被廢止,口語與書麵語的明顯不同消失,就興起了一個半受教育的人民的社會等級,他們被允許和那些真正受過教育、談論著文明、自由、中立、軍國主義和泛斯拉夫主義的人一樣,使用同樣的語言,盡管他們連對這些詞語的真正含義最起碼的理解都沒有。人們說普魯士軍國主義是對文明的威脅。但是對我而言,似乎那些半受教育的人,當今世上那些半受教育的烏合之眾,才是對文明真正的威脅。但這是題外話了。

現在,回到正題上:中文是一種非常難的語言嗎?我的回答是:既是,又不是。讓我們首先拿口語為例。我認為中文的口頭語言不僅不難,而且和我熟悉的半打語言相比,是世界上最容易的語言——除了馬來語之外。口頭的中文容易學是因為它是一種極其簡單的語言。這種語言沒有主格,賓格什麼的,沒有時態,沒有規則和不規則動詞;實際上,它沒有語法,或者說什麼規則也沒有。但是人們對我說,中文的難學恰恰是因為它簡單,恰恰是因為它沒有規則和語法。可是,這種說法不對。馬來語和中文一樣,也是一種沒有語法和規則的簡單語言,然而學習它的歐洲人沒有發覺它難。因此,在本質上,至少就中文通俗的口語來說,中文是不難的。但是,對於來到中國的受過教育的歐洲人,尤其是半受教育的歐洲人來說,他們恰恰覺得通俗的或口頭的中文是一種非常困難的語言,那麼,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口頭的或通俗的中文,就像我說的,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的語言,是完全沒有受過教育的人們的語言;事實上,是一種孩童的語言。那麼,作為對此的一個明證,我們都知道,歐洲的孩童們是多麼輕易地學會了通俗的或者說口語的中文,而與此同時,那些有學問的語言學家和漢學家們卻堅持說中文是如此難學。我再說一遍,中文,口頭的中文,是一種孩童的語言。因此,對我的那些嚐試學習中文的外國朋友們,我的第一個建議是:“必須使你自己像一個小孩,那時你不僅能進入天國,而且也能夠學會中文。”

現在,我們來到書麵語上,也就是書麵的中文上。但是這裏,在我更進一步論述之前,我要說,中文的書麵語也有不同的種類。傳教士們將它們分為兩類,稱為易文理和難文理。不過,我認為,那不是一種令人滿意的分類。我認為,恰當的分類應該是:簡明的平民書麵漢語;統一通用的書麵漢語;華美優雅的書麵漢語三類。如果你喜歡用拉丁文,可以稱為:普通或商務漢語;低級古典漢語;高級古典漢語。

現在,許多外國人都稱他們自己為漢學家,或者被別人稱做漢語學者。十三年前,我在《字林報》(N.C. Daily News)上寫了一篇關於中國學問的文章——啊,我那些在老上海的歲月,時間飛逝,人們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原文是Tempora mutantur, nos et mutamur in illis。——譯者注]——我寫道:“那些在中國的歐洲人,在他們出版了一些省方言的對話或收集了一百條中文諺語之後,就可以立即得到漢語學者的稱號。”“當然,”我說,“光是一個名稱也沒有什麼損害,根據條約的治外法權條款,在中國,一個英國人如果高興的話,可以稱他自己為孔子而不受懲罰。”其實,我在這裏想說的是:那些稱他們自己為漢語學者的外國人中,有多少人對於中國文學的那個組成部分中,即我所謂的高級古典漢語、那種華美優雅的漢語文學中,蘊藏著的文明瑰寶有概念呢?我認為這是一種文明瑰寶,因為我相信,正如馬修·阿諾德對荷馬詩歌的評價一樣,這種中國文學中的高級古典漢語具有某種能夠“使原始自然的人發生變化,變得文雅高尚起來”的功能。事實上,我相信中國文學中的這種高級古典漢語總有一天能夠改變那些現在正在歐洲戰鬥的原始自然的人——他們被當做愛國者,但又具有野生動物的戰鬥本能——漢語可以將他們改變為和平、溫順和文明的人。當前文明的目標,正如羅斯金所言,是使人類轉變為拋棄野蠻、暴力、殘忍和爭鬥的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