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希望與絕望(3)(2 / 2)

在廠裏時,正逢全國著名的科龍冰箱在中國大酒店召開規模盛大的訂貨會。我混跡其中,把內蒙古、寧夏的客戶全部請到廠裏,由侯老板在大酒店盛情宴請,然後侯老板帶我陪他們洗桑拿浴。寧夏最大的國營百貨商場的王經理可能是平生第一次接受這種款待,裝模作樣地拒絕:“這幹什麼?這幹什麼?”待他東張西望發現夥伴們都像餓狼一樣躥進有小姐按摩的桑拿房時,也以最快的速度魚貫而入,兩個鍾後,客戶們個個都嬉皮笑臉滿麵紅光地出來了,唯獨不見王經理。大家在大堂裏又等了兩個鍾的時間,仍不見王經理,我著急了擔心發生意外,便去王經理進去過的按摩房尋找,這下真出問題了,王經理人已失蹤。我急切地叫來服務生,裝出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樣子恐嚇道:“我們人那?丟了人饒不了你們老板啊!”服務生吞吞吐吐,這更使我出了一身冷汗急得要命。我拿出手機想撥110報警,但這事怎麼敢報警啊?服務生看我急得不知所措的樣子,隻好向我暗示走廊盡頭的一間較大的按摩房。我急切地走過去正要推門查看,裏邊傳出王經理粗重的喘息聲和至少三個小姐痛苦的吟喚。王經理終於在我的惶惶不安中沒事似的出來了,不斷地對大家說:“我啥也沒幹,睡了一覺。”

這次去銀川我想首先找寧夏最大的國營百貨商場的王經理,相信他會賞光。到了銀川我找到了他,隻7天時間,這位王經理竟然不認識我了!我隻好屈尊自我介紹:“王經理,您好!我是梅花廠的推銷員。真誠地希望您能做做我們梅花生意。”王經理看了我一眼,臉上沒一點笑容,手往辦公室外麵一揮:“不做,不做,免談。”

我厚著臉皮說:“不做談談總可以吧?”

王經理像狼一樣絕情:“沒時間!”

在銀川碰了壁,我的美好設想、勃勃雄心化做泡影。

我在這裏轉車又去內蒙古最西部的阿拉善盟尋找新的希望,這時已是4月底了,一路的戈壁、沙漠,我人生第一次親眼目睹戈壁沙漠的蒼涼、浩瀚,並身臨其境……30年前,爸就曾經來過這地方,夢想在戈壁荒漠上找一塊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有人追究他的曆史問題,沒有組織要他一次次地交代了一千次、一萬次的曆史問題,沒有階級鬥爭,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傾軋。荒漠頃刻間變臉了,汽車出銀川時的藍天、豔陽,逃遁得無影無蹤,隻聽得“嗡嗡嗡……”聲音由小漸大,回頭望去,我驚呆了,平地掀起一個碩大的黑幕,迅速拉開,遮住半個天空,翻騰著,挾著黃沙,席卷而來,我以為發生了核戰爭。長途客車內有人驚呼:“沙塵暴!”一股沙浪撲來,汽車像撞進了一座古墓,一片黑暗,黃沙從窗口,從車門,從每一個縫隙飛撲而入。客車“戛”然停住了,待黑暗過去,“嗡嗡”聲遠去,我再次驚訝地發現,車子前方橫亙著一座山一樣的沙丘,多麼可怕呀!我與車上的旅客們險些被飛來的沙丘吞沒,變成木乃伊,留給後代人考古挖掘出來後赤身裸體、醜陋無比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觀賞了。

我這次冒著生命危險趕來阿拉善盟,又是一無所獲。在返回包頭的途中,我再次陷入空前的絕望。唉!我現在這樣來形容自己:我是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掙紮、輾轉,不斷地誕生新的希望,希望又一個接一個地破滅,一次又一次地跌入絕望的泥沼。剛上火車時心情特別不好,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找到鋪位倒頭便睡。胃隱隱作痛,那個時候我的胃幾乎天天痛,從廣州痛到北京,從北京又痛到內蒙古,做夢都在痛。是一陣動聽的歌聲把我從痛苦的夢中喚醒,我感覺那歌聲來自天上,是天籟之音。我睜開雙眼,發現對麵臥鋪上背靠窗口半躺著一位漂亮女人,女人30歲左右的樣子,穿戴整潔,看上去很有文化,很有魅力,具有一種成熟女人的美,她在打毛線衣,那天籟之音、正是從她口裏發出的低吟。我癡癡地偷覷:車廂裏很熱,她脫下外衣,解下圍巾,露出一圈雪白的脖頸,一股女人的氣息朝我襲來……她旁若無人,又換了一首更好聽的歌。我一骨碌動作很猛地坐了起來,希望這樣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沒話找話:“小姐,請問現在幾點了?”

這話問得十分拙劣,因為我剛剛閱讀我BB機上的信息。她沒在意,為我看了她腕上的手表,告訴我:“11:45。”

我說聲“謝謝”,然後我就搜腸刮肚玩命尋找話題:“您到哪下車?”“您做啥工作?”“您在哪所大學畢業?”還傻傻地問人家:“您愛人幹啥?”開始一問一答,後來一問多答,再後來她停止了打毛線衣、停止了動聽的天籟之音。專門答我這位“記者”問。在包頭我們一塊出的檢票口,分手時她那雙美麗的明眸瞪了我一眼,說:“都怪你,本來我和陌生人從不說話,今天跟你說了差不多一路!”我想說:“我們一塊打車走吧。”或者“您電話多少?以後……”我猶豫了一下,終於下決心想問這些的時候,她嬌美的身影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