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風塵仆仆,激情滿懷地趕回順德樂家廠。張副廠長見了我,親熱地握住我的手,說:“我正要去看你呢!”
陳廠長見了我起初也表示關心:“怎麼樣,沒有殘廢吧?”
我鬥誌昂揚地說:“沒事,照樣搞推銷。我這腿經打,車匪路霸的大棒沒打斷我的腿,反而把他們的大棒打成兩截了!我這是天生做推銷員的腿,打不斷,走不爛!”
在場的人都笑了,陳廠長說:“那就好,那就好。”
我報銷了差旅費,把沒用完的1500元公款全部返還給財務了。我要住院期間的工資,想領完工資就把我驚天動地、改寫消毒碗櫃市場前景的偉大設想彙報給兩位廠長。
張副廠長說:“工資肯定要給,你把貨安全地送到了株洲,還要爭取給你一份獎金!”
陳廠長說:“不行,那怎麼能行呢?因為病休一概沒有工資發,何況獎金了。”
我說:“可我這是工傷啊?”
陳廠長說:“工傷也不行,我們不是吃大鍋飯的國營企業!”
我動氣了,“假如我在路上因公犧牲,你什麼也不管了嗎?”
陳廠長馬上變了臉色,說:“如果你因公犧牲,我給你開追悼會,給你送葬!”
我那顆火熱的心登時涼了,我想罵上一句:“真是狼心,你比舊社會的周扒皮心還黑!”我想說:我為你樂家廠賣命,胳膊斷了,手指骨碎了,肩胛骨被打裂了,你賠償我損失好了!但轉念一想,不值得,與其那樣為了幾千元錢浪費時間,不如卷起鋪蓋跳槽。我知道另一家消毒碗櫃廠正在招聘推銷員,我這樣想著,陳廠長又黑著麵孔說:“你有意見的話,可以走人!”
我一聲沒吭,回宿舍,卷起鋪蓋就走了。我走後聽說:張副廠長到處找我,廠辦主任和財務科長都為我打抱不平。還聽說,陳廠長剛剛說完“如果你因公犧牲,我給你開追悼會,給你送葬”這話的一周後,他因公出差,在廣州白雲機場剛剛飛上天,地上,送他上飛機的老伴、兒子、女兒一家人在往回趕的路上橫遭車禍……我因此沉痛了好長一段時間,也許這是我的錯,不該惹陳廠長說那樣絕情的話,信佛的人和老年人都說:“人太絕情會遭報應的。”
我去了順德康美電器廠,這家廠生產的也是電子消毒碗櫃,隻是消毒原理不同,采用高溫消毒,這家廠當時的規模比樂家廠小,幾年後,樂家廠垮了,康美廠從一個街道辦的小五金廠,一躍成為中國最大的專業生產消毒碗櫃的康美電器城!我徑直來到康美廠,辦公室的主任問我什麼事,我說我想做推銷員!主任讓我去找人事主管或者銷售部,我說:“不,我要見廠長,我尋找到了一個杠杆,可以撬動地球的杠杆!這個地球就是全中國的消毒碗櫃市場!”
主任說:“你把怎麼樣撬動市場的方案寫出來,我替你轉交廠長。”
我說:“不用,隻一句話,保你康美消毒櫃紅遍天下!”
主任審視了我一眼,似乎看出我不同凡響,便給廠長打了個電話,然後帶我到廠長辦公室。廠長姓蘇,十分謙恭。我說出了我的推銷方案:“策劃政府機構為我們的推銷服務!就是走各地衛生防疫站、衛生局,為了老百姓的健康,爭取政府參與推廣康美消毒碗櫃!”蘇廠長拍案叫絕:“好!好!這個方案太好了,請你來做我們廠的推銷員,跑東北片怎麼樣?”
我興奮至極,東北是我的故鄉,有我的母校,有我少年時代的夥伴和大學同學。我像以往任何一次跳槽、任何一次接受一項新的工作一樣,熱血沸騰,充滿信心,我到銷售部報到,要求參觀一下工廠,銷售部長說:“不行,推銷員不允許進車間。”據說目前有許多廠都要上電子消毒碗櫃,都在了解這方麵的技術情報,尤其是車間裏的生產工藝。
我提出了一個具體的銷售設想,銷售部長說:“不行,你那設想要與負責東北片的梁科長商量過後才能實施。”
我要求自己單槍匹馬負責一個片區的市場,銷售部長說:“那更不行,你要服從東北片梁科長的統一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