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上海地區的地方誌,則記錄了近代資本主義企業在上海地區的發生和發展。特別可貴的是,方誌所涉及的不限於上海市區,同時還反映了小縣城和鄉鎮的情況;不限於大企業,也記載了不少中小型企業和一些不很知名的工商界人物的經濟活動,這些都是別的書、報、雜誌很少注意的。從這些誌書中,還能看到由於近代資本主義的發展而引起的社會生活的變革,如線襪淘汰布襪,火柴淘汰火石,煤氣燈、電燈代替油燈,機製工業品的普及,人民生活的日益貧困和隨之而來的抗租、抗稅、搶米、罷市等,都是很有價值的近代經濟史料。
在有的地方誌中,可以找到別處很難見到的宗教史資料。例如,元代史書中屢屢出現“也裏可溫”這個詞,五六百年中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意思。直到清光緒年間,才由一位名叫劉文淇的學者在元朝的《(至順)鎮江誌》(江蘇鎮江)中發現了答案。據這部誌書說,“也裏可溫”是一種宗教,是從“中原西北十餘萬裏”的地方傳來的,它以禮拜東方為主,敬奉十字架。劉文淇由此斷定它就是天主教。《(至順)鎮江誌》中還具體記載了當時鎮江信奉“也裏可溫”教的人數和戶數,並有若幹“也裏可溫人”的傳記。當代史學家陳垣據此作了進一步考證,寫成《元也裏可溫考》一文,受到中外學者的高度評價。天主教在元朝傳播的情況,糊塗了幾百年,這才基本上弄明白了。
地方誌中收錄了許多古人的詩文,往往有不見於其他書籍的。例如宋代的柳永,是宋詞的大作家。相傳他是個風流浪子,他的詞多半是歌詠尋歡行樂的豪華盛景,以致宋朝有人說,宋仁宗在位42年的太平景象,全寫在柳永的詞裏了。柳永留下的詩很少,隻有兩三首。20世紀50年代,錢鍾書編《宋詩選注》,隻選了柳永一首詩:《煮海歌》,編者認為這是宋代寫鹽民生活最痛切的一首詩:
煮海之民何所營?婦無蠶織夫無耕。
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鹽用具)煮就汝輸征。
……
鹵濃鹽淡未得間,采樵深入無窮山;
豹蹤虎跡不敢避,朝陽出去夕陽還。
船載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灶炎炎熱;
晨燒暮爍堆積高,才得波濤變成雪。
自從瀦鹵至飛霜,無非假貸充糧(幹糧)。
秤入官中充微值,一往往十償。
周而複始無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
驅妻逐子課工程,雖作人形俱菜色。
……
為了煮鹽,鹽民必須入深山砍柴,從“瀦鹵”(引聚鹵水)到煮成鹽,其間隻能靠借貸維持生活。鹽煮好了,官家隻付給微薄的代價,所貸的錢卻要付10倍的利息。柳永做過昌國州(浙江定海)一個鹽場的監督官,不但細致地描述了煮鹽的過程,而且對鹽民的困苦無助滿懷同情。可見我們不能僅僅根據柳永的詞去了解柳永及他所處的時代。《煮海歌》揭開了宋仁宗“太平盛世”社會真實的一角,也將柳永的另一個側麵顯示給我們。這首詩,正是保存在元《(大德)昌國州圖誌》第六卷中。
明代文學家、我國著名的古代白話短篇小說“三言”的整理編輯者馮夢龍,在61歲時做了福建壽寧縣知縣,編有《壽寧待誌》。誌中材料大多是他親自調查所得。在《壽寧待誌》的“風俗”類中,記載了壽寧重男輕女,“生女則溺之”的惡習,並保留了“壽寧縣正堂馮”用白話寫的一篇《禁溺女告示》。告示宣布要嚴懲溺女棄女者,並憤憤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