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沒事兒了,可以回來了。”秋母老淚縱橫,拿著塊小手絹一個勁兒地擦著眼淚。秋父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我把孩子逼成了神經病啊……”季文慧從廚房跑了出來,拍著他的肩膀,“叔叔,這不怪你。
每個家長都希望孩子能幸福平安,葉子當時正是叛逆期,這一切的後果不該全怪您。可是,就這麼算了嗎?放過那個畜生?導致葉子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秋父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身心疲憊,“算了、算了……我們隻要女兒平安。過去的就過去吧,就算告倒了他又怎麼樣?還不是等於在葉子的傷口上又撒了把鹽?”“我覺得伯父說的有道理,我做律師這麼多年了,看慣了世間的無情。有些時候,好人是得不到好報的,法律也不是神,不是所有的壞蛋都能得到法律的製裁……”“是啊,我們不告了。對了,李律師,我們什麼時候去接葉子?”“隨時。”在這件事情上,張雅威完全同意不再告下去,大家在心裏都明白,即使告倒了那個人渣也於事無補。倒不如保留葉子心裏那僅存的一點自尊,既然她不願意說出來,大家就都裝作不知道,絕口不提這件事情,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這是對一個受過心靈和身體雙重傷害的女孩兒的起碼尊重,也是人格的尊重。
去接秋葉子的隻有張雅威一個人,這是大家商量的決議。她的父母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出現,張雅威給他們訂了一家酒店,讓他們暫時住下。然後等她的情緒平複一點的時候,再叫他們見麵。
張雅威站在車前,用手擋著強烈的陽光,朝警察局的門口看。
沒過一會兒,秋葉子就被兩個女警帶了出來,他在陽光下麵朝她擺擺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秋葉子的情緒反倒平靜,靜靜地朝他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就鑽進了他的車裏。
秋葉子在心裏對他還有點小小的記恨,他一邊開車,一邊將一隻他剛剛從商場裏買來的泰迪熊玩具塞到她的手裏,“好玩嗎?”她拿著那個娃娃又捏又拽,小熊發出了一個特別逗的聲音,“別生氣啦,別生氣啦……”一下子就把正在鬱悶的秋葉子逗樂了。
張雅威乖乖她的後腦勺,“傻丫頭,你想吃什麼?”她覺得這動作好溫暖,像爸爸,眼眶就濕潤了。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沒有拒絕,他不想再刺激她的神經,隻盼望她和父母相會的下一秒,他能完全擺脫掉她。那樣的話他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回到家秋葉子就像隻歸林的小鳥,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
“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傻人有傻福,警察問我什麼,我都不肯說。最後警察還帶著我去檢查身體,我這幾天不吃不喝的,他們怕我的身體在公安局搞垮,最後沒辦法居然把我放了。”“謔,你還真少根筋,是李律師幫了你,要不是他替你辯護,恐怕你到現在還出不來呢。”她的動作戛然停止,“什麼?你說是他救了我?你跟他說什麼了?”“哦……沒說什麼,求人家幫你打官司唄。剛開始,人家還不想管呢。要知道,這李忠可是全市最好的律師了。”“你真的沒和他說我以前的事情嗎?”“我又不傻,絕對沒說。你能出來,是因為那孫子撤訴了,恐怕他也怕到了法庭上你會指證他吧?他們怕惹麻煩。”秋葉子將信將疑,“嗯,也許吧。”“對了,這次你出事兒,季文慧可沒少幫忙,我看你倆和解吧,她也很願意認你做個幹妹妹。”“和解?我和她根本沒矛盾啊?我親自下廚請她吃頓飯倒行,認幹妹妹,就算了吧。我和她就像那結在一棵樹上的柿子,一個結在樹梢,一個結在樹幹,一個生,一個熟。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也好,那你準備吧,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順便,我要給你個驚喜。”“什麼驚喜啊?”“等你做好飯菜再為你揭曉。”他躲到洗手間給她的父母打電話,讓他們晚一些過來。又給季文慧打了電話,態度卻生冷了許多,“那什麼,葉子回來了,你一會兒下班過來吃飯吧。”“我還是不去了,那種場合我見不得。”“我都跟她說了,這頓飯是她專門為了答謝你才準備的,你最好過來。”“嗯,那好吧。”張雅威連句再見也沒說,就掛了電話。他覺得他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一心還想著前妻的他,居然被李忠公然挑釁,最要命的是,他證明了一件事兒,就是季文慧和李忠之間的關係,已經開始不幹不淨了。他也沒有必要熱臉貼著冷屁股,一個勁兒屁顛屁顛的在季文慧的身後轉。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他就應該尊重,也許她跟著他真的比跟著自己幸福。他決定等秋葉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就從這搬出去,臨時租住房子。要不然,整天和住在對門的前妻碰麵,實在太尷尬。他也想盡快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然後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季文慧今天中午提前下班,去商場溜達了一圈兒,給秋葉子選了兩件漂亮的衣服,準備當禮物送給她。
她也來得早,趕在秋葉子的父母前麵先到了家。一進門,她就擼胳膊挽袖子要幫秋葉子做飯。卻沒想到被正在廚房忙活的秋葉子推了出來,還故意用鄭重其事的語氣說,“文慧姐,你是貴客,這點小事兒不用你插手,我自己來就行了。”季文慧尷尬地笑了笑,“好,那我今天就享受一次。”她抖落著袋子裏的那兩件衣服,挑了一件紅色的,跑到廚房在她的身上比劃著,“葉子,我給你買了兩件衣服,回頭你把這件換下來燒掉,那樣就等於把黴氣也燒掉了。”她回頭瞟一眼,“我喜歡我穿的這件,是哥哥給我買的,我怎麼舍得燒呢。再說你手裏那件衣服不適合我,太鮮豔了,穿上跟女鬼似的,我不喜歡。我覺得倒挺適合你的,你的心意我領了,衣服你拿去穿吧。”季文慧無奈地將那件衣服團了一團丟進袋子裏,不快很快就充斥了內心。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當初要知道你出來還對我有這麼大的醋勁兒,我就不該讓李忠管你的案子。哼,自己穿就自己穿,姐就當給自己買的!”她坐回客廳的沙發上,張雅威正在胡亂按著遙控器。她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放了個葡萄在嘴裏,“我要看《美麗俏佳人》的重播。”他沒說話,繼續拿起報紙來看。沒想到秋葉子聽到這話不幹了,從廚房中奔到季文慧的麵前,奪過她手中的遙控器按了一下,“你等會兒再看吧,哥哥現在要看股市財經。你說,是你梳洗打扮重要,還是哥哥買的股票重要?”張雅威抬起屁股,頓時感覺壓力重大,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的滋味兒真不好受,一邊是瓷娃娃一碰即碎,一邊是心中摯愛得罪不得。秋葉子父母的電話恰巧打了進來,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你們到了啊?我下去接你們。葉子,我來了個朋友,下樓去接接。你趕緊去準備飯菜吧。”“那好吧。”季文慧氣衝衝地拿起遙控器,狠狠地按了一下,又把頻道調回了《美麗俏佳人》。秋葉子暗地裏白了她一眼,乖乖回廚房做飯。
在她的眼中,張雅威的吩咐就像聖旨,她必須遵從,也樂於臣服。
張雅威似乎成了她心中屹立不倒的城堡,來自他的每一個信息,都讓她覺得溫暖又踏實,這是一個女孩兒對一個男人的依賴,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不在於他有多富貴的物質基礎,也不在於他的高大帥氣,而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獨有氣質,能不能吸引女人的目光和信任。在這點上,張雅威在秋葉子的麵前做到了,他現在的每一個言行,在她的眼中都是完美的。
五分鍾後,他帶著秋葉子的父母上了樓。這個時候的秋葉子完全還被蒙在鼓裏,對父母的降臨全然不知,她在廚房裏裏外外地忙活著,張雅威興奮地叫著她的名字,“葉子你看看誰來了。”秋葉子蹦蹦跳跳地從廚房出來,“誰呀?難道我認識?”秋葉子的父母站在那兒,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沒想到秋葉子一看見他們居然大叫一聲,將自己手裏的碗筷摔在了地上,一頭紮進了臥室裏。
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門外大家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家輪番叫她,可她就是不肯開門。最後張雅威沒辦法了,翻遍了家裏的抽屜才找出了門上的鑰匙。他第一個走進去,秋葉子將抱枕狠狠地丟在他的腳下,“你是不是煩我了,幹嗎把他們找來?是想讓我滾嗎? ”“秋葉子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能讓我的妹妹滾呢,這兒就是你的家!可是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和你爹媽見麵了吧?事情都過去了,你應該學會麵對一切。實話告訴你吧,你在警察局交代了你父母的住址之後,我就把他們叫過來了,你說你出這麼大的事兒,我總不能不通知你的家長吧。這些天,叔叔阿姨可為你的事兒急壞了,你怎麼那麼沒良心,看見他們居然躲起來。你對得起他們對你這麼多年的栽培嗎?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的……”秋家父母站在門口朝裏張望,不敢邁進臥室一步。他們是怕刺激到她的神經,讓她更加傷心。張雅威的話,讓她半晌無語,最後終於明白,她剛剛的舉動實在不孝。他見她情緒好轉了一些,就將她的父母拉進屋,“你們聊聊吧,我出去和文慧做飯。”他剛一出門兒,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一片哭聲,透過門縫望進去,他看見葉子和她的父母抱在一起,淚流滿麵。
哭了半個小時,屋子裏總算安靜了下來。季文慧拉著臉,用鏟子扒拉著鍋裏的白飯。“你也算好人做到家了,到年底你們單位肯定給你頒發一個最佳人品獎。”“是啊,你也不錯啊,要不是你我們哪請得動那個大律師。多虧你倆關係發展得快,要說他也沒幫上什麼大忙,葉子能出來,還是因為她神經有問題。”她不耐煩地將鏟子丟進鍋裏,“你這話什麼意思?都說了我和他沒關係。”“嗨,有關係沒關係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們過得幸福就行了。”季文慧氣得臉都綠了半截,怎麼看眼前的男人,都覺得心裏不爽。她心想,他怎麼就是改不了這臭屁的毛病?閑著沒事兒瞎猜忌、認死理。
“對啊,我幸福著呢,還打算年底結婚呢,到時候請你喝喜酒啊。”她端著兩碗飯,放在餐桌上。“對了,李忠還約了我今天晚上吃飯,你要不提他我都忘了,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和你未來的媳婦兒和嶽父嶽母吃團圓飯了。”季文慧扭搭扭搭地走了,張雅威將圍裙丟在地上,深深咽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