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媽媽嚇了一跳:買這麼多啊,你是救濟難民麼?
同學多啊,你一點他一點就沒了,空手回去,不好意思。
然後,全部放進行李箱中,已經裝不下,還在努力地往裏裝,差一點把行李箱撐破。
終於從天上回到地下,心也跟著安生下來,下午五點半左右,島城的大街,出租車匆匆駛過。
大街上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這個城市的天空下,沈櫻春曾經生活了六年,這個城市有她的青春,有她的愛情,有她的呼吸,有她的快樂和疼痛。
所以,她不是這個城市的過客,她覺得她是在回家。
時隔三個月之久,沈櫻春再次回到島城,像是離別了一個世紀一樣,她站在自家門前的一條小路上,往前右拐就是B大的南大門。當初隻所以選擇在這裏租房子,是因為那裏有太多供自己回憶的東西。剛剛過了晚飯時間,打鬧,說笑的同學出了大門,從身邊經過,就在沈櫻春站在一邊發愣的會兒,一個男生走過來,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行李箱,友好的問她,是不是剛剛報到的新生,不熟悉校園的路,他可以幫她。
謝謝。
沈櫻春同樣禮貌地回了一句把她當成是學妹的男生。溫柔的笑了笑,但是,那笑很快就消失了。三年的社會上生活,內心已經滄桑了很多。似乎有種青春不再的滄老感。
真的是滄海桑田了呢。
滄海桑田。
一直到月亮升起來,這樣明亮的月光,是她最喜歡的,也是她生命中無數過最甜蜜的夜晚。有他,有他的氣息,有他的一切……
他已經成為她身體裏的一部分。
她也是他的。
……
看著熟悉的景致,沈櫻春的心忽然的柔軟起來,現在才覺得4年的大學生活是短暫的,令人留戀,就像童年,逝去了才知美好。黃昏時分,小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對年輕男女,大概是熱戀中的情侶吧,在眾多麵孔中,由遠及近。
她牽著他的手。她和他肩並肩。
多麼像曾經的自己啊。
夜漸漸地深了下來,她拉著皮箱,朝自己家走去,她想給唐李煜一個意外,不知道他此刻他在家中做什麼,上網還是看電視。這個假期,徐怡回老家了,因為媽媽生病,所以,要晚回來一些天。還有半年,她研究生畢業。
煜,我回來了。
……
沈櫻春拎著行李箱,悄悄地上了三樓,麻利地打開了門鎖,推開門。
她熟悉的家啊。她喜歡的味道。
房間裏的燈亮著。
鼻子用力吸著,嗬,滿是他的味道,他呼吸的味道,頭發的味道,愛的味道。這樣的味道,曾經讓她陶醉和迷戀……
忽然間,世界寂靜無聲。
良久,良久。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也仿佛沈櫻春鮮活跳動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眼前一片漆黑,徹骨的寒冷,活生生的死去。
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了思維。
不就是死了嗎?
順著沈櫻春呆呆地凝望著的視線望過去——
一對纏綿的背影,他將她寵溺地摟在懷裏,他俯下臉,親吻著她的麵郟,嘴唇,忘我地親吻著……被他親吻的她嘴唇發出幸福而甜蜜的囈語聲。
他們那樣的笑容,那樣的親吻,那樣的甜蜜……在沈櫻春眼裏如同撕裂的朝陽一樣燦爛,在她眼前放肆地飛舞,所有的想像失去浪漫的翅膀,所有的思念沒有了甜蜜的味道。
他依舊那麼高大挺拔。依舊有著男人的深深輪廓。眼睛如同流瀉的星辰一樣清澈,深情。
沈櫻春看著她愛的人和他愛的人,不是不知道,隻是事到臨頭,才突然醒悟。
沈櫻春站在門口,恍惚得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很冷。淩亂的思緒,使她不知道如何思考,但她的性格會告訴自己,即使現在崩潰,她也不會倒在他們麵前。
她拚命地克製著身體的顫抖與寒冷。拚命地克製著心中的絕望與痛苦。拚命地安慰自己,這個世界上,並不是誰離開了誰就可以崩潰和死去的程度。
誰都不可以代替誰。
然後。
緩緩地,緩緩地轉身,退向門外。而此時,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淚流滿麵,她害怕地捂住嘴,無聲的哭泣著,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不小心碰到了門框,頭被撞得嗡的一聲,可她並不感覺到有多痛……
“沈櫻春!”
背後傳來清晰無比的叫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
沈櫻春的心,彌漫著絕望的殺氣,她以為,她會像一頭失去理智雄獅,凜然不可侵犯。而事實上,她站在那裏,安靜得如同株植物,一瞬間,蒼老的皺紋在她臉上迅速地彌漫,有幾百歲那麼老。她停下奔跑的腳步,居然微笑著。微笑著,傾國傾城,滿身光芒。
這是她的方式,永遠不同於別人的方式。
許安離突然惶亂不堪的臉,驚訝的眼神,和慌亂之中鬆開的手,不知所措的表情……
沈櫻春後悔因衝動而丟下的那個人,因距離遙遠而不停地想念的那個人,對著CK品牌說,等俺成了彼爾蓋茨俺就買二件,一件穿在身上,一件扔掉的那個人,給她買衛生棉卻偷偷塞到被子裏的那個人,當她站在他眼前時,竟然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像不認識她一樣。雖然他和從前一樣麵帶微笑,一樣安靜……
他已經不認識她了。
他看到她時,隻是微微怔了一下。
溫柔地笑了笑。
就把目光轉向許安離,並說出了一句讓沈櫻春足以氣絕身亡的話。
“她是誰啊?好象哪裏見過?你朋友嗎?”
“她是你女朋友。沈櫻春。”
“安離,是不是你不願意愛我,才說沈櫻春是我女朋友?” 唐李煜擔心地望著許安離。被許安離甩掉的手,重新伸過來,這一次是,他主動握住她的手。握得那麼緊。
“不是,你們一直愛著。櫻春,現在,我把他還給你。”
“……你竟然真的敢這樣做!”
沈櫻春伸手劈過響亮的耳光以後,卻再也無法讓自己心如止水般的平靜。皮箱丟在家門口,手裏從美國CK專賣店的包啪地一聲掉在地下。而人,已經轉過身,消失在夜色裏。
她想,就這樣永遠的消失吧。
永遠。
就當她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許安力無力而痛苦地蹲在地上……
臉郟上流淌著無盡的淚水,忽然驚覺,沈櫻春對她的恨,已經不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事了。她坐在那裏,如同死去了一樣,手機短信提示音一直在響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恢複了知覺,她打開來看,是秦歌的,這才想起,自從上次吵架,負氣離去,已經很多天沒有彼此的消息了。
——安離,想了很久,卻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可是,又不能不說,別勉強自己好嗎?我不想讓你一輩子委曲,所以,我們還是分開吧。我祝你永遠幸福。
許安離無助地捂住臉,蹲在地上,任眼淚在指逢間無聲地流淌著。冰涼而無望。
與此同時。
機場,唐李煜快速地衝進候機大廳。還是晚了一步。一架開往紐約的班機正慢慢地滑出跑道,徐徐衝上天空,留下巨大的轟鳴聲……
唐李煜站在天空下,絕望地看著那隻白色的大鳥一點一點消失在雲層中,頹然地差一點兒摔倒,眼淚就那樣簌簌地流了下來。天空,早已經恢複了原有的寧靜。
路上,依然車來車往。
而人生,何償不是來來往往的一場旅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