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一生做了很多事情,首先,作為儒生他是當時治《春秋》最有造詣的一位,無人能出其右。據說他的學說傳給了公羊,應該是“公羊學”的鼻祖,實際上等於是今文經學的鼻祖。其次,他還寫了著名的《春秋繁露》,提倡天人合一,認為天降的災異應該是上天對統治者的警示。而董仲舒的最為奇異之舉是“春秋折獄”,即以《春秋》作為法典來斷案。至於建策獨尊儒術,本是時代順理成章之事,自劉邦用孫叔通製朝儀時,基本上已經奠定了基礎,天下既然不能以馬上治之,那麼利用儒家學說做招牌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了。董仲舒自己也知道他不過是那隻該打鳴時打了鳴的公雞,所以也沒有將太陽的升起看成是自己的功勞,對此並不津津樂道,太史公司馬遷修史,甚至都沒有提這事。在當時,雖然董仲舒也做過朝廷的博士,不過是個官學的教書匠而已,秩比六百石,比我們常說的芝麻官的縣令還低。後來雖然做過短時期的郡國之相,但很快就回家教書去了。跟公認學問比他差但卻封侯拜相的公孫弘比,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不僅沒有獲得皇帝寵愛,反而因言災異言得過了頭,惹得皇帝不高興,將他下了獄,差點把老命丟了。
凡治《公羊》者多有“非常異議可怪之論”,而作為鼻祖,董仲舒則不止常有“非常異議可怪之論”,而且還有“非常異議可怪之舉”。《春秋)折獄算是一件,另一樁則比《春秋》折獄還要“非常”。在漢代,人們公認大臣尤其是宰相是要主管燮和陰陽的,據說丙吉為相,碰見長安城裏有人打架鬥毆殺傷人命他不管,而看見老牛犯喘卻急得要命,說是殺人傷命自有廷尉去管,而牛在不當喘的時候喘,就意味著陰陽不協,這才是他該管的事。但史書上沒有講他最後是怎麼管的,老天畢竟不是病人,開開藥方,下通針砭,該補的補,該瀉的瀉,陰陽就協調了。就是說,大臣主燮和陰陽的操作方案始終沒有人亮出來過,大概也沒有人敢亮出來。然而董仲舒畢竟是董仲舒,他在任江都相的時候,還真的操練起燮和陰陽的事來。雖然一介侯國的相,秩不過二千石,談不上是大臣,與主宰一國朝政的宰相不可同日而語,但在董仲舒眼裏,也許隻要是相,他就當大臣來作。當然,也有這種可能,是該處鄉間的百姓常來央他為他們求雨求晴。至於他是不是心甘情願地被煩,我查不到相關的史料,實在說不清,不過從他那認真勁上看,說他是主動請纓倒有七分的可能.
董仲舒到底是怎樣操作的呢?司馬遷曾經提過一筆,真是有些怪,太史公沒有記錄他“獨尊儒術”的建言,卻對他的這種壯舉蠻感興趣,《史記》上說董仲舒在任江都相時,“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而具體的縱陰閉陽的方法是這樣的,豁免女子為祝者一月租,令諸巫母無論大小齊聚郭門,找個寬敞的市場,將男人統統趕走,江都王親臨市場,設小壇,以脯酒祭。同時,還要讓妻子看望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說讓各處的公衙裏充斥了女人(《續漢書》)。這樣一來,到處都是女人和女巫,的確陰盛陽衰,就有了縱陰閉陽的效果,雨自然就該下了。因為天旱的時候總是晴空烈日,在古人眼裏,日屬陽,月才屬陰,晴屬陽,陰雨不用問都是屬陰,所以天旱自然是陽太盛,而古人又認為女人屬陰,男人屬陽,那麼女人和女巫就是補陰的藥劑,將男人藏起來,把女人顯露出來,就等於將藥吃進去。這樣的調和陰陽,說白了就是弄巫術,董仲舒就等於是諸位巫師的總導演。《太平禦覽》上殘留的董仲舒草擬的求雨文,有“秋以桐魚九枚”一句,似乎是想用“魚”來引雨,連順勢巫術所用的道具都備齊了。這樣做是不是真的燮和了陰陽,呼風喚雨,去雲散霧?雖然據司馬遷說,還是蠻有效的,但我看未必,否則,他在江都相的位置上還能呆得更長一點,至少會享有活神仙聲譽,被四方爭著搶著請去求雨,然而並沒有聽說他享受過這個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