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節中國的奮鬥就是世界的奮鬥(1 / 1)

科斯說,下一個亞當·斯密是中國人。改變了中國的經濟學就改變了世界的經濟學。

6月的一個周末,應友人之邀,去杭州開一個小會。這是一個會前會。

近百歲高齡的科斯教授,一生未到過中國,卻對這方土地及眾生寄予厚望。2008年,老人用自己的積蓄和心血,組織了一個會議,取名為“中國改革三十年芝加哥會議”。會期三天,從頭至尾,老人非常用心。不僅坐輪椅每天出席會議,而且留心每一個細節。會議的最後一個項目,是老人對會議的總結發言,語言樸素,寓意深刻,感情真摯。置身在那樣一種場景中,聽到老人輕聲說出,“我將不久於人世。中國的奮鬥就是世界的奮鬥!”所有的人情不自禁,站起來,老人的慢言細語被感動的掌聲所淹沒。

我不會講英語,不能和老人直接溝通。會期,我隻是默默地注視老人。會議結束,怎麼也得對老人說幾句告別的話。於是拉上翻譯,對老人說,“我是史蒂文(張五常)的徒兒,他要我轉告,很想念你。”

本想就此告別,怕老人太累,何況後麵還有人排隊等候話別。老人卻抓住我的手,對我細說他們當年在芝加哥大學的往事,快樂在眼中閃爍。

老人是一個學派的創始人,百年一遇的大師,可是中國人難以想象的是,百歲老人在密歇根湖畔的一個老人院與老伴相依為命,他們沒有子女。現在,他們自己坐著輪椅去收發郵件,去超市購物,去醫院看病。尤其令人感動的是,老人心念中國,他要把芝加哥會議一屆一屆地持續下去。2008年會期,老人就對周其仁說,過一年要再找一批中國學者到芝加哥去討論。後來,科斯的助手王寧告訴我,科斯決定把他一生剩下的積蓄和時間為中國做一些事情。這一年來老人一直在思考2009年開會討論的題目,日思夜想,最後由助手王寧整理成五頁的文稿。百歲老人還有一個百年大計,通過一批中國學者,使用中國的素材,催生出一個中國學派,複興已經停滯了40年,好像死了的經濟學。文稿中有這樣一段話,下一個亞當·斯密是中國人。改變了中國的經濟學就改變了世界的經濟學。就這樣,王寧帶著文稿,回到祖國,尋找第二年去芝加哥開會的人。於是就有杭州這個會前會,做東的史晉川教授鄭重其事。

兩次聽到科斯使用同樣的語句,中國的奮鬥就是世界的奮鬥,改變了中國的經濟學就改變了世界的經濟學,我的感覺找不到形容。不要以為老人百歲了,他思維的清晰遠超你我,也不要以為科斯偏愛中國,他的分析完全不帶感情。科斯是一個極深邃的人,他這樣說,一定有他洞察到的真實存在的依據。中國最近30年的發展以及趨勢,就我所知,有兩個人對這一事件給予了具有世界意義的評價,這兩個人一個是科斯,另一個是張五常。具體而言,他們認為,這一事件中含有使整個世界得以改變的新要素。這些要素是現在被作為藍本用來模仿的那些國家所沒有的。張五常教授現在用他的全部精力來收集材料,逐件分析;遠在太平洋彼岸的科斯教授,傾盡全力,推動這項研究,因為他們是先知。

必須指出,在事件中有親身經曆的人其感知也許是太多的不是。

但張五常教授說,這些不是之處是存在的,但既然有這麼多不是之處,為什麼還有這個30年史無前例的奇跡呢?因此,我們要知道,除了這些不是之處,一定做對了重要的事。不是之處不是不存在,但對於分析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對了什麼。這是這個事件的價值所在。我們與兩位老人的差別隻在於,麵對這個30年史無前例的奇跡,我們在訴說不是,他們要發現做對了什麼。是啊,做對了什麼呢?這是2008年芝加哥會議的題目。如果我們能夠找到答案,相當於提供使世界得以改變的一種新知識,所以科斯說,中國的奮鬥就是世界的奮鬥。同時,如果我們能夠找到答案,就會順帶使經濟學換一個麵貌,所以科斯說,下一個亞當·斯密是中國人。改變了中國的經濟學就改變了世界的經濟學。

據轉述,科斯堅持2009年的會議要全部是中國人。可能老人對與真實世界完全脫節,不顧思想,隻講技巧的那種經濟學已經沒有指望。是的,思想難以量度和評價,現在通行的那套度量方法之愚蠢以至於扼殺經濟學。老人寄望中國,不僅因為有史無前例的奇跡這個事件,還因為思想可以生長。這後麵一點其實是要我們努力的,為此在這個會前會上我隻提了一個建議,如果有哪怕很小的一個範圍,學者之間相互承認,不是互相一概否定,從承認即便不重要但有新意的一個想法開始,慢慢形成一個有建設性的生態,並最終演化出一套規則。像賣蘿卜白菜一樣度量思想是愚蠢的,一個自發性的學術圈子,可能最有希望在相互承認的原則下,演化出一套規則,使思想湧出,並催生集大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