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海棠相伴老(2 / 3)

——堂堂七尺男兒,苟無頂天立地之骨,呼風喚雨之氣,焉能挽狂瀾於既倒?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和楊虎城兵諫蔣介石,發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勸服蔣介石“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西安事變後,他要隨機陪送蔣介石飛往南京。她伏在他的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他隻能親親地抱著她,這個溫柔、聰慧又執著的小小女子啊,他又何嚐不是同樣地舍不得她呢?我的小妹,我的一荻,你可知你是我心頭的朱砂痣,是我心裏最柔軟的依靠。可是時局未平,我們的兒女情長又該何處安放?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入機艙,她忍住淚水,心中惶惶而惆悵。她多麼害怕,怕他一去不複返,怕自己未來的時光裏,從此再見不到他的身影。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政治畢竟是無情的。1936年12月21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軍*審後,張學良被蔣介石非法幽禁,下落不明。

她的靈魂仿佛是被帶走了。

她帶著兒子住在上海馬思路公館。許多個難寢的夜,她坐在兒子閭林的床邊,看著窗外寂靜的夜景,多少離愁別恨在心頭?

揮之不去的是刻骨的思念。漢卿,你在哪裏?你可知我沒有你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是煎熬?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他是被蔣介石軟禁在了浙江奉化溪口。她眯起眼,想起那寂寞的雪寶山上,那兩株高高挺立的楠樹,那是他為她親手種下的愛情樹啊。那裏,曾有過他們短暫的繾綣的溫柔回憶。

可是如今,終日陪在他身邊的,是他的正妻於鳳至。

是啊,人家才是原配,得到了蔣委員長的特許,自己又算什麼呢?

罷了,罷了。反正上海也淪陷了,與其日複一日毫無目的絕望地等待,倒不如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她收拾行囊,帶著兒子閭林去了香港。

香港,至少還是安全的;她的身邊,至少還有兒子,兒子的身上流淌著他的血,兒子是她今生唯一的希望。

好吧,漢卿。有兒子,有你給我的回憶,我就夠了!

1940年香港的冬天,雪花紛紛揚揚,她捧著一盞香茗,靜坐在陽台的藤椅上,凝望著深沉寂靜的大海,掛念遠方的祖國,遠方的親人。

是在這個時候,她收到了他的電報。他說,他在貴州,他說大姐於鳳至三年來跟著他由溪口輾轉奔波江西、湖南,於的身心受到很大的傷害,乳房爛瘡日漸加重,已經向委員長申請去美國治療了。他說,他隻是很掛念他的小妹,掛念他和她的兒子……

她反反複複地讀著他的電報,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她能想象在他寫這封電報的時候,他飽含著多少悲切沉重的深情,那麼心高氣傲的他,那麼胸懷抱負的他,三年了,卻還被軟禁著。他的身體還好嗎?他會絕望無助嗎?大姐病了,現在他的身邊,誰來照顧他的起居?誰來守護他的孤獨?

那一晚,她輾轉難眠。

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天津舞會上,她頂著流言蜚語奔愛而去;東北張府,他與她琴瑟和鳴、濃情切意。他的眉眼,他的體溫,他微笑時嘴角上翹的弧度……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鏤在她心上似的,毫發畢現。

她多想插上翅膀,立刻飛到他的身邊,抱著他大哭一場,三年來漫無邊際的等待與思念,1000多個日日夜夜的痛苦與掙紮,她真的受夠了!。。。。。

可是彼時的她,畢竟不是16歲那年的小小女孩了。她還有兒子,年僅11歲的小閭林,她怎舍得棄他而去?

是愛人還是兒子?她矛盾了,她望著熟睡中的小閭林,他眼角眉梢越來越有他父親的俊俏模樣了!

若今時今日不去找他,往後的日子,即使平淡安寧,即使富貴榮華,她的心也是不完整的吧?錐心刺骨的相思與懊悔該是怎樣殘食她的情呢?

是啊,沒有漢卿怎麼能有閭林?沒有漢卿,她又怎麼會是完整的呢?

不再猶豫了,她毅然將兒子托付給了在美國的朋友,隻身一人飛往愛人的身邊。

……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