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訴說著桑農艱辛勞作的生活情景。
成千上萬匹的絲綢沾染著勞動人民的無限心血,而夜間,春蠶無怨無悔的吐絲縛繭,更是閨中女兒不盡的思念與惆悵。
晉朝有位女子寫《七夕夜女歌》:
“婉孌不終夕,一別周年期。
桑蠶不作繭,盡夜長懸絲。”
哀婉的詩歌,透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宿命感。古代的女子是悲慘的,她們沒有選擇的自由,亦不能拋頭露麵去追隨心愛之人。能做的,隻是在閨房中,在一天的勞作後,叩開內心的思念,一遍遍去懷想意中人的身影。
思念的心,是被春蠶殘食的桑葉,一片片,都是滴血的疼痛;思念的情,是春蠶吐出的長絲,一寸寸,都訴說著帶淚的牽掛。
無數個夜裏,我吟誦著這首詩,一次次,淚濕雙眸。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也隻有才華橫溢的李義山,才讀懂了這些女子的思念吧。
為有情深酬難謝,寧縛春蠶做爾結。
我的家鄉吳江,數千年來,一直盛產桑蠶,是絲綢之府。即便在幾年前,依然延續著戶戶養蠶,家家織布的民風習俗。
猶記得年少時,隨爺爺奶奶住在鄉下的老屋。每年春天,祖母都會忙著“看蠶”。那也是祖母一年裏最忙的時間,起早貪黑地去桑田采新鮮桑葉,然後把桑葉一片片擦幹淨、撕好、切碎,再小心地鋪在蠶匾中,接著打掃蠶室、清理蠶沙。樣的過程,祖母每天要重複許多次。尤其是在蠶“上山”的日子裏,常常半夜還要起來兩三回——看看桑葉夠不夠吃,看看哪些蠶寶寶需要捉到麥稈紮成的“山”上。那時的我,還是個紮著羊角辮愛唱歌的小小女孩,不懂得祖母喂蠶的艱辛,隻知道托著腦袋看蠶寶寶一小口一小口咀嚼桑葉的可愛,驀然回首間,才發現祖母的生命已被這小小蠶蟲一口一口,一年一年的吞噬了……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
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
“晴采桑,雨采桑。回頭陌上家家忙。
去年養蠶十分熟,蠶姑隻著麻衣裳。”
長大以後的我,讀著這一首首的采桑曲,眼前,盡是祖母佝僂著後背在桑田上、蠶室裏,操勞的身影.
此刻,我坐在現代化小高層裏,外麵正下著霏霏春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極了那春蠶食桑的聲響。我坐在電腦前,任寂寞的手指舞蹈出對春蠶的思念。
——感謝我的家鄉,感謝伴我長大的春蠶,讓我孤獨行走在城市幹淨的街道上時,依然可以念想鄉間款款走來的采桑女,念想祖母開著*般的笑臉。
我知道,蠶在絲中,蠶亦在情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