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煙雨的江南三月,最讓人難忘的,是村前屋後大片大片綠油油的桑田。每天晨曦初露,無數頭戴著藍印花布的農家少女便且歌且行地來田間采桑。
“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愛求柔桑。”
春天,一年中最美好的時光,就像那些青春女子一樣,一切都是欣欣然、樂淘淘的樣子。不經意間,便迷醉了千年的江南。
“邯鄲秦氏女,辛苦為蠶忙。清晨出采桑,采桑不盈筐。使君從南來,五馬多輝光。相逄在桑下,遺我雙明璫。聽婦前致辭,卑賤那可當。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郎。請君上馬去,長歌陌上桑。”
三月裏的江南,貌美如花的羅敷女采桑南陌頭,反抗使君調戲的一番鬥嘴,知書達理,不卑不亢,至今讀來,仍可想見這個小女子溫婉忠貞、聰明伶俐的動人形象。
無端想起唐朝人張籍的筆下“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婦人。因為“良人執戟明光裏”,才含淚拒絕了他人的求愛。相形之下,羅敷女心底無私坦白瀲灩的情懷顯得那麼難能可貴。
這才是屬於古風詩歌的淳樸自然呢!
“請君上馬去,長歌陌上桑。”當眾被羅敷女羞辱一番的使君慚愧難當,隻能訕訕地離去。後世的我們,卻不禁莞爾,感懷著采桑女的忠貞不移,我們低吟淺唱著陌上桑枝春蠶
——一唱,就是幾千年的歲月。
其實采桑養蠶,在中國有著相當悠久的曆史。早在夏末殷初淮河長江一帶,人們就開始廣泛地開展蠶桑業。《夏小正》中就有:
“三月…攝桑,…妾子始蠶。”
到了周代,栽桑養蠶已經在我國南北廣大地區蓬勃發展起來,《詩經?衛風?氓》中就有: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
……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
桑蠶技術的發展促進了中原文明紡織業在世界地位上的領先,使中國的絲綢遠渡重洋、文明中外,至今仍是國人為之驕傲的貴重寶物。
然而,撇開這輝煌卻沉重的曆史,我總覺得,煙雨迷蒙的江南,三千年來,隻養育了一條白白胖胖的蠶寶寶,也隻有勤勞質樸的江南人民,才是桑蠶的生身父母,是他們,用一代又一代傳承畢生的心血澆灌著:
——江南絲綢,衣被天下。
中國古代,長期以來都是以自給自足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封建主義社會。自五代至明清,都有以絲織綢緞為賦稅品的製度,並且這些絲綿隻能由官府、軍人所用,欲求量很大,使底層人民隻能日夜操勞,以期繳納苛捐雜稅,唐代唐彥謙寫詩《采桑女》:
“春風吹蠶細如蟻,桑芽才努青鴉嘴。清晨探采誰家女,手挽長條淚如雨。去歲初眠當此時,今歲春寒葉放遲。愁聽門外催裏胥,官家二月收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