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經濟預測是持續可靠的,計劃經濟就是可能的,經濟與金融危機就是不可能發生的,市場經濟與資本市場就是多餘的。如果經濟增長率可以由政府來設計,世界上就不會有發展中國家,也不會有政府失靈。預測不準確,才需要有市場。如果美國總統每年在政府工作報告(國情谘文)中規定下一年的經濟發展速度,那麼共產主義在美國已經實現了。

如果對人類的曆史和經濟活動的預測是不可能的,那麼這也就意味著沒有人能夠發現全部的曆史規律。如果有人聲稱發現並預測到了人類發展的不同階段和人類曆史的盡頭,其可信度還不如上麵提到的股票軟件廣告詞。

人類的謙卑部分就在於我們在預知宇宙的能力方麵十分有限。在證券市場與生活中的許多方麵,不論一個人研究得多認真多仔細,他都無法完全預知和掌控未來。一次台風、一次政策偷襲、一項技術進步、一次海底電纜斷裂,都會讓投資者感到始料不及,並且措手不及。各種財經預測常常正確也常常錯誤,甚至常常相互衝突,過去的對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次的重大預測是對還是錯?而這一點恰恰是最靠不住的。有人開過一個這樣的玩笑,在過去的10次經濟衰退中,預測家們預測對了50次。

雖然預測是不可能的,但是對預測的向往卻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人是一種追求確定性但又缺乏確定性的動物。作為人性,每個人都追求確定性,都想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而通過預測,人們指望能從中獲得某種確定性。有了確定性,人們在做出投資決定時心裏才“踏實”。

投資人當然應該尋求確定性,但這種確定性應該建立在對投資對象的深刻理解上,而不是不著邊際的對宏觀經濟的臆測上。如果根據預測證券價格下一步會上漲還是下跌,並以此來買賣證券,在格雷厄姆等價值投資者看來,這是在投機而不是在投資。因為如果存在正確的市場預測,就不存在格雷厄姆所形容的那位喜怒無常、朝三暮四的市場先生。預測短期的市場價格其實是在預測投資者的情緒。因為真正決定價格短期變化的是投資者的情緒。預測家們貌似在進行財經預測,其實他們是在進行情緒預測。而這個世界上,最不可精確預測的就是交易者的情緒。

與投機者不同,價值投資者不相信市場是可以預測的。價值投資基於這樣一個預設,市場的變化是不能夠準確預測的。如果這一預設是錯的,價值投資就不存在了。巴菲特曾經說過,“能夠預測市場走勢的人,我一個也沒見到過”。這類投資者對政治與經濟的預測持視

而不見的態度,而是把注意力放在相對可信、可知、可控的事項上。

比如,我們可以肯定,不論有什麼樣的經濟周期與金融危機,人類都將繼續消費某些品牌的碳酸飲料和酒精飲料。鄧普頓看得更開:對價值投資者來說,明天市場是漲還是跌,這個既不可知,也不重要。何必為此勞神?所以,投機者眼睛盯的是市場先生的報價器,而投資者眼睛盯的是企業價值的稱重機,因而沒有必要去關心市場的報價器。價值投資者們追求正確的估值,忽略精確的預測。我曾經讀到一

個故事,內容大致如下:一天,某博物館內,一遊客問講解員:“請問這塊化石有多少年曆史了?”講解員答道:“這塊化石的曆史有兩億零三年了。”遊客十分驚詫,問道:“這麼精確?是怎麼算出來的?”講解員自信地答道:“剛來博物館工作時,我被告知,這塊石頭已有兩億年的曆史。到現在,我在這裏已經整整工作了三個年頭。”

這則故事告訴我們,正確性與精確性往往是十分衝突的,越精確可能錯得越離譜。這種衝突在關於人類事務的預測上更是如此。與過度依賴市場預測的投機者不同,價值投資者通過兩種途徑成功地避開了對市場的預測。第一種途徑是投資於那些基本不受宏觀經濟與市場波動影響的優質企業。用費舍爾的話說,保守的投資者,隻投資於那些能讓他夜夜安枕的公司。如果價值投資者投資的企業抵禦經濟危機的能力很強,他們就沒有必要特別關注財經預測。這些投資者注重分析而不注重預測。他們把功夫都放在分析企業的估值分析而不是預測價格變化上。

避免依賴預測的第二種途徑是建立安全邊際。《安全邊際》(MarginofSafety)的作者卡拉曼(SethKlarman)指出:未來是不可預測的,價值投資者也是人,難免會犯錯,所以安全邊際是萬萬不可或缺的。價值投資者應該忽略市場的波動,把注意力放在尋找和擴大安全邊際上。卡拉曼斷言,一個人如果總是預測市場未來的變動方向,那麼他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價值投資者。這些聲稱能夠預測市場走向的投資者,幾十年來卻一個也沒見到過。他這樣忠告投資者:價值投資者應該保持保守的立場,因為所有的預測者都會出現錯誤,而且有時會錯得十分嚴重。

如果連證券市場每天的價格變動都不能預測,何以能夠有效地預測整個經濟的未來?所以,關於預測與投資的關係,保守主義投資哲學有兩點忠告:第一,不要相信自己能夠預測市場,不把投資建立在自己對市場與價格動向的預測上;第二,也不要相信任何經濟學或財經權威有能力預測市場,即不要把自己的投資建立在他人對市場的預測上!

致命的自負

聰明的人會因為自負而犯下災難性的專業錯誤,因為他們往往以為自己擁有超人的才華和方法,而給自己選擇了更為艱險的航程。

——查理·芒格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