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3)

第十七章 命運

把懷西送回路華偏閣,出宮門的時候翁公羽被王宮裏的明人錦衛攔住了,“王上請翁公司主到蘭台敘話。”

敘話?沒那麼簡單吧。應該是他罵麻懷西的事被萬能的蠱王知道了。想到王上那雙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又美得有點過分的眼睛,明明應該理直氣壯的翁公羽不知為什麼頭皮有點發麻。

敘就敘吧!他的道理絕對多!整個蠱人國的民意站在他這邊哩。

——可是您忘了整個蠱人國都在蠱王的指尖上嗎?

蘭台背靠山巒清泉,是座涼宮。翁公羽一直走到最後一間殿閣都沒有看到人,轉頭問:“王上在——”身後沒有人。

那兩名明人錦衛在第一間殿閣門檻前就停下了腳步,翁公大人因為思索得太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時此注意已經晚了,空氣中有隱約的波動,一重他看不見的禁製罩在這間殿閣的上空,他試著往外踏一步,左腳生生踩在半空。

加強版的封疆結界。

“翁公羽,”空中響起的是蠱王的聲音,翁公羽仿佛能看到他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破時空印很傷身體呢,不如留在這裏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啊——”

被算計啦!

在這一聲慘叫響起的同時,懷西抬頭看見了站在二樓的多烏相越。陽光快到正午,正是盛烈時候。他看到她,笑,“上來,我給你變個戲法。”

道具是那件衣服。它被從箱子裏拿出來,放在陽光下一抖,嘩,那深黑色像是被水衝走,露出裏麵華彩生姿的圖案來,一片一片,像龍鱗,顏色次遞進去,亂花迷人眼,放遠了看,又隻是淡淡的一層。

“好漂亮。”

“嗯。”他掀開來,披到她身上,“所以你不能不穿。”

他在天鏡裏看到了吧?陽光正盛烈啊,懷西快要睜不開眼睛,一口氣衝到喉口,泛到眼睛裏,她撫了撫額,“我……我不能當蠱後。”

他像是沒聽見,把袖口對牢她的手臂套上去,再替她係上腰間的鸞帶,“這件衣服裏縫進了絲蠱,遇到陽光它們就會顯形,晚上則變成黑色。有意思吧?”

“阿越,”不要再說了,再說她忍不住了,“我……”

“我的蠱後,由我說了算。我的王國,也由我說了算。”多烏相越整了整她的衣領,輕輕一帶,抱住她,“你真是越來越呆了,這點事都搞不定,我還當什麼蠱王?”

他的氣息這樣熟悉啊,懷西的臉貼著他的衣襟,眼淚像是被什麼東西召喚,不問自流,“我可以繼續當你的寵物……”

“不,我要你成為蠱人國最尊貴的女人。要你和我一起接受萬民的朝拜。”他的聲音不容置疑,在陽光下璨然生光,“即使我們都死了,名字還要被寫在一起。”他對此毫不懷疑。

留下來她就拋棄了自己的家啊,如果他連一個新家都不能給她,還有什麼資格留下她?

多烏相蘇在天上也會怪他吧?他的嘴角翹了翹,雖然這神力得來代價很大,但是,既然有了這樣的能力,還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呢?

他的堅定影響了她,啊,她的阿越什麼時候變成這樣高大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呢?這樣的氣勢讓人完全不能反駁隻能臣服。好MAN。

“真的沒事嗎?”她應該相信他吧,就這樣放開一切依賴他吧?

“當然。”他把臉埋在她的脖頸,“當然沒事。”

那天之後,王宮裏的公主們被送回了家,蠱人國將迎來第一名人族蠱後的事實被擺在眼前,突木約和幾個老貴族拒絕再進入太華殿,多烏相越倒也沒有利用神力操縱他們,他心情不錯。懷西熱愛寶石,許多首飾源源不斷地送進宮來。雖然心底仍然有一絲不安,但已經擺在的日程會把注意力拖開——是故意不願去想吧?就這樣挑選首飾,準備禮服,選擇太多也會產生煩惱,她把昭和叫來幫忙參考。

後冠和吉服是已經選好的,但肩飾、耳環、項鏈,還有行問天禮和祭地禮的時候分別要換的衣服,也夠操心。選到下午兩人坐下來喝茶,懷西吃點心,昭和隻是吸取茶香裏的蠱氣。宮殿裏麵雖然有雲瑩草,但光線完全比不上室外。這樣的亮度下,懷西發現昭和的眼睛裏有點紅,氣色也不是很好,好像很操勞的樣子。

“昭和,”懷西有點不好意思,“你的工作是不是很忙?”

“還好。”昭和答,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手情不自禁地掩住耳朵,瞬間發覺自己失態,強笑了一下,“對不起。”

“你不舒服嗎昭和?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休息也沒有用。那些聲音,順著空氣往耳朵裏貫,她沒有辦法阻止。

她的臉色很差,懷西伸手去探她的額頭。蠱人的體溫是偏低的,但此時她的額頭有點發燙,“昭和!”真的生病了嗎?懷西連忙去扶她,就是碰到她指尖的時候,空氣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出一道口子,大片嘈雜的聲音湧進來——

“寵物都要當蠱後呢,這是什麼世道?”

“跟人族做夫妻,嘖嘖。”

“王上糊塗了吧?”

“那個人族真是不自量力,一時迷惑了蠱王。”

“中古城裏的大人們不會放過她吧?解決掉一隻寵物也不是什麼難事。”

“蠱王已經不把臣民放在心上了吧,居然跟一隻寵物成親!真是荒謬!”

“聖女和三司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難道就沒有人能阻止他嗎?”

“沒有誰會是蠱王的對手吧?”

“天哪,我們就要蒙受這樣的屈辱?”

“……”

這些聲音像是從黑洞裏傳來,帶著人們的憤怒、不甘與憎恨,轉瞬把她的魂魄吸進黑洞裏去。她的眼睛睜得巨大。她明白了昭和的臉色為什麼會這樣難看。

怨念四起,怨聲載道。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身負天聽的昭和。無數個聲音彙在一起,能量大得可怕。昭和徹底明白了風素管湖散盡靈力的原因——如果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的怨氣不是針對懷西而是針對她自己,總有一天,她也會因為無法忍受而選擇死亡。

隻是短短的一瞬,懷西的靈魂幾乎被那些聲音穿透,她的臉極白,眼睛極黑。昭和已經飛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的手還是保持著方才碰到她時的姿勢,整個人像是化成了雕像。

昭和皺起了眉頭,招來草蠱。她太大意了,人族的身體何其軟弱,怎麼承受得了那樣龐大的怨念?

懷西在草蠱的穿行下漸漸回過神來,“這是……這是整個蠱人國的聲音嗎?”

昭和看著她,有憐惜但是她無法撒謊:“是的。”

“我還是……還是太天真了……”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心髒沉下去的速度,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指尖也跟著發麻。這些日子故事屏蔽的事實,終於不可阻擋地攤在在前。

即使他可以控製蠱人的行動,卻不能控製蠱人的思想。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忘了去考慮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人。她曾經說過不讓朋友為難,她也不想這個世界因她而為難。

這裏,終究不是她的世界。她的喜怒和悲歡,不能強迫它承受啊。

翁公司主被關在蘭台半個月,終於有人來看他。“哇!”他撲到門口,簡直感動得快要掉淚,“昭和,快快想辦法打開結界。”

“王上的結界,沒有人能打開。”

翁公羽沮喪,“我難道要被關到立完蠱後?”

“不會有蠱後。”昭和似歎息,“懷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