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我在喜馬拉雅山腹地很榮幸見到了中國境內夏爾巴人中的最博學者--97歲的白瑪活佛。他在13歲那年從中國和尼泊爾交界處的立新村出發,走了3年多的時間,來到了昌都,係統地學習藏族佛教。他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學習而不是選擇其他地方更著名的寺院,主要是祖祖輩輩傳說他們是從“羌都(昌都)”流亡到喜馬拉雅山山麓一帶的。
據中國最早的漢族喇嘛洛桑珍珠(漢名叫邢肅芝)1935年進西藏求法口述而成《雪域求法記》記載,當時的德格破舊而整潔,一座書寫有“金江鎖匙”四個大篆的高大木製牌坊成了小城最顯眼的建築。1911年之前,這裏的德格土司在整個西康藏區土司中轄區最大,那時的縣政府就設在更慶寺裏。
德格在整個藏地很有名,以前幾乎所有的藏族經文都在這裏印刷,有著“十萬經書之地”的稱號。在全藏區最負聲名的經院“巴康”藏著25萬多塊的藏經印版,是整個藏區最大的圖書館。在藏地隻要提起“德格版”,那些僧人都會肅然起敬。白瑪活佛告訴我,當年他在“羌都”(昌都,老人在講述時一直堅持用這個他所稱本色而真實的名字,昌都在他的理解中是漢人的叫法)學習時曾經來過這裏。
他把德格叫做“使吉”,一說起德格,白瑪活佛就沉浸在一種崇敬和向往中,他無法用語言來說明這裏藏書之多,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手盡可能地在空中劃著圈。據他講,他的先輩們曾經說過德格的藏書裏一定記錄著夏爾巴人是怎樣來到這裏的,那裏有黨項人和夏爾巴人的秘密。
白瑪活佛多次說德格是當初西夏黨項後裔撤離銀川後向西藏行進必經之路。可惜,由於各種原因的限製,我無法接近那些可能記載這段神秘歲月的經卷。
蒙古人沒有忘記成吉思汗臨終時將黨項人斬盡殺絕的口諭,他們在黨項人最後流徙地扶持薩迦政權,很快將勢力滲透到了德格。
蒙古人知道羌人很早以前就來過這裏,也知道戰敗的黨項人來到這裏,他們對黨項人的生存能力和影響力很是戒備。蒙古鐵騎在這裏無法施展應有的威力,但他們知道該怎樣利用當地的藏人力量對黨項人繼續滅絕性的追殺。於是,德格土司的角色有了新變化,八思巴被元世祖忽必烈封為“萬戶府”,封地在現今白玉、理塘一帶。還沒紮穩根的黨項人隻能再次流亡,這次他們隻能向高海拔的青藏高原腹地進發。
晨曦微露的破曉時分往往是人類最自然的本性流露之時。大自然在這萬物複蘇的一刻賦予我們一種期待,走在這裏的峽穀中,我不禁想起班得瑞《上帝的恩典》中的“晨曦”所敘述的那種感覺--我希望能在這裏發現和西夏有關的東西,我期待著奇跡的出現。
這裏是康巴藏族的核心地帶,如今在整個藏區康巴更多意味著“衝巴”(商人)、“阿西”(流動的女商販)、“加納寧巴”(古董)等等。我一路走尋,發現藏地有這樣的現象--“安多的馬匹、康巴的男人、衛藏的宗教”以及“桃坪的寨子、丹巴的女子、德格的男子、新寨的石子(瑪尼)”都很著名。在這一帶,一幅幅飄拂在男子頭上紅色或黑色的大把線穗,一件件環繞在女子腰身的叮當環佩,一個個風塵滿麵、前額磕破而神情歡愉地詠出長串鏗鏘真言的朝聖者,構成了康巴藏族的人文風景。
如今,湍急的金沙江已經將那些撒落在這裏的秘密卷走了。從這裏遠望,隔著幾千公裏的六盤山、岷山、邛崍山、大雪山和沙魯裏山,當年西夏王朝心髒之地的賀蘭山被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