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十裏清山行畫裏(2 / 3)

換上一身藍色白花的粗布衣衫和黑布褲子,換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辮子簡簡單單垂在胸前,東珠顯然一副農家小女兒的嬌俏模樣,皇上看了覺得甚是有趣,他自己也換了男主人的青布衣褲,此時兩人坐在炕上,相對自是有些尷尬。

東珠的身子倚在牆邊堆放被褥的炕櫃上,她秀眉微蹙,麵容稍稍有些憔悴,眼神中有一種淡淡的失落與無助,讓人十分動容。

“你,怎麼了?”皇上的語氣透著關切。

“沒什麼。”東珠側過頭去,隻把目光對著桌上那個略微顯舊的燭台。她下意識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裳的下擺,仿佛有些不自然。

皇上很疑惑,越發覺得東珠不同往日,有些羞澀,有些病態,更添柔美,特別是眼角處的淡然,讓人心疼得不得了。

這時,隻聽得一牆之隔的外間屋裏響起兩個人的對話。

“大娘,家裏可以新鮮的薑嗎?”春茵問。

“薑?有啊,廚房還有兩大塊。”女主人回道。

“能借您家的鍋灶煮碗薑湯水嗎?”春茵似在央求。

“當然可以,算了,還是我給你們煮去。是不是那位姑娘淋了雨受涼了吧?嗬嗬,我看你們這位姑娘可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物,真是怪漂亮的。那位少爺也一樣,長得可真好看。他們是小夫妻倆嗎?剛成親沒多久吧?看著還有些磨不開麵呢!”大娘說著,便去刷鍋舀水,立時忙活起來,手腳甚是麻利幹淨。

“大娘,家裏還有紅糖嗎?若是要是有些棗子便是最好。”春茵仿佛有些得寸進尺,東珠在裏屋聽了不由皺眉,暗怪春茵太過多事,實在給人家添了不少麻煩。

“呦,這個我可得找找,你要的還真全乎。不就是喝碗薑湯水驅驅寒嗎?怎麼還要棗子?”女主人果然有些嫌麻煩。

“我家姑娘今天身上不方便,又淋了雨,怕一會兒會不舒坦。”春茵一麵央求,一麵又塞給大娘一個物件,想是銀子或是首飾。

“呦,這個多不好意思。實在用不著。”女主人笑著推卻了,“不能收。我不是怕麻煩,是不知道你們姑娘身上來了月事,你說了我就明白了。這樣,你先去洗薑,我這就去隔壁家看看有沒有棗子。那紅糖是太稀罕了,這裏怕是找不到。二丫,你先幫這位姐姐把火燒開……”

“原來,你是身上不舒服?”皇上聽了外間的談話這才明白過來。

東珠麵色通紅,把頭一歪,將小臉藏在炕被之中。

“要不,叫個人回去找太醫開點藥來?”皇上臉皮也是極薄的,見東珠把自己埋了起來,也不知她是害羞還是難受,越發沒了主意。

“別!”東珠露出頭,“千萬別。”

“那……你先忍忍,等雨停了咱們就回。”皇上皺著眉,“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若說了,就不該騎馬,換了車,這會子也可能走。”

東珠的臉都紅到了耳根,一句話也不答。

兩人同處一室,特別是在狹小的農居,彼此的呼吸與心跳似乎都可以清晰地聽得到,越發的尷尬。

皇上很想說些什麼來打破僵局,想來想去他便繼續剛剛的話題:“你怎麼評判張居正其人?”

“皇上想聽真心話?”東珠問。

“當然。”皇上點了點頭。

“從理財的角度看,張居正清丈田畝、平均賦稅、推行一條鞭法,對宗教寺院道觀等收取香油稅,對皇家賜封的子粒田征稅,在短短的時間裏將空虛的國庫充滿,讓百姓的疾苦得到緩解,是有效的。而對官員進行考成法,為朝廷去庸攬賢清明吏治起到了作用。對於大明,他是有功的。隻是可惜‘勞瘁於國事,人亡而政息’。他勞累而死,哪裏想到死後萬曆帝數十年不上朝,而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除了國庫裏爛斷繩子的錢幣以外,都消失殆盡了。”東珠麵上是一片沉痛與惋惜之色。

“你說的那些理財手段,朕自是明白,可是考成法又是指什麼呢?”皇上問。

“就像老師考學生一樣。比如一位知府,年初時就要寫好一份計劃,不能太少,寫好後自己留一份,給張居正一份。如計劃過少,就要退回重寫。計劃通過後,以後的一年裏這位知府就要為完成計劃而努力。如果到了年末,核對後發現這位知府有什麼事沒有完成,那知府就會被貶職降為知縣。如果到了縣裏還是如此,那就一直降下去,直到知府什麼官都被削去,回家當老百姓為止。”東珠麵上又有了笑意,“我想,平民出身的張居正被推到大明王朝的最高處,能夠整飭朝綱,鞏固國防,與民安樂,充實財政,除了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智慧外,他倒不失純真赤子之心。就像這個考評官員的法子誰能想到?就算想到了,誰能逼著各部官員嚴格執行?不說別的,就說這麼多的官員的計劃,他全看一遍就要累死了,更何況還要核實是否執行。所以都說,他是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