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要在整條河邊撒魚餌(2 / 3)

她看到了什麼?她不確定。也許是一隻大鳥?

不,比鳥大多了!凱瑟琳打開後門,緩緩走過仍然沾著露珠的草坪。天空晴朗無雲,今天天氣會很好,甚至割草機的聲音也隻是豐富夏日的體驗,而不會破壞它的平和。

她走到籬笆前,太高了,她看不到外麵。有些地方,鄰居家的鬆樹緊緊挨著籬笆,將重疊的板條分開了一點兒。

她沿著籬笆走,踩過灌木叢,用手指輕輕壓住沒有修剪的鬆樹枝葉,然後笨拙地彎下腰,把眼睛湊到一個節孔前。

隻能看到樹枝。

她又走了三四英尺,湊到兩塊木板的縫隙前。

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旁邊的街道,對麵是一片受到精心照料的草坪。草坪中間停著一台割草機——沒動,但是仍在運行,本該推著它的那個人不知道在哪裏。

凱瑟琳皺起眉頭,然後猜想他是不是在附近哪裏方便方便。

她看到了什麼?一個男人的腦門正移向鄰居家的鬆樹叢,在尋找一個私密的地方。

而她在這裏,窺探著他。

她挺直腰,忍住不笑出聲來。

她真傻。如果有人真的打算殺了你,她很確定他們不會先打電話給你,或者留下相應的便條!他們隻會……嗯……殺了你。

她快步穿過花園走回屋子,故意不看身後。她才不會這樣做呢,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她的選擇就是相信竊賊在虛張聲勢。他一直試圖嚇唬她,但凱瑟琳拒絕害怕,因為這意味著他會贏。

籬笆上可能是一隻貓。奇普斯是這個王國無精打采的守護者,那些更強硬的貓經過時經常會停下來嘲笑它。

她緊緊關上後門,盯著花園——那裏沒有人。

從來沒有。

凱瑟琳額頭靠在玻璃上,安慰地摸著肚子:“我們把他趕出去了,不是嗎,克倫普林?我們把他趕出去了。”

她對自己的愚蠢微微一笑。

現在,她在做什麼呢?

哦,是的——烘烤搞得亂糟糟的,也許還有時間將香蕉放到蛋糕裏……

凱瑟琳轉身看向烤箱,愣住了。

烤箱打開著,餅模倒扣在地板瓷磚上。

麵糊濺得到處都是。

4

雷諾茲警長非常期待看到馬弗爾。

他在捕獲屋裏幹了一件大事,非常期待從馬弗爾那裏得到一句“幹得好,雷諾茲”,哪怕他會說得非常生硬。

伊麗莎白·賴斯和他一起去過警局庫房,結果在挑選贓物的時候表現出慘不忍睹的品位,她找到廚房裏用的開瓶器、一些全家福照片,還自己從家裏帶了一台PlayStation遊戲機。

而他呢,以他一貫的天賦在就像阿拉丁故事裏的洞穴一樣的贓物倉庫裏尋找合適的物品,那裏沒多少家具,所以除了床之外,他還隨便挑了些中世紀風格的柚木家具、帶天鵝絨和羊毛的扶手椅,看上去頗為搞笑。倉庫裏還有幾十幅版畫、繪畫,大大小小的燈具,質量參差不齊的飾品,所以他沒有管這些。但是說到小玩意兒,他找到了能找到的所有高端貨色,都是夜賊的最愛——蘋果筆記本電腦、數碼相機、索尼電視以及經典的B&O立體聲音響。如果沒有找到失主,倉庫裏的所有東西都會拍賣,所以雷諾茲登記的時候特別注明自己將競標那台B&O音響。

他還找到了窗簾,綠色天鵝絨的,全襯裏,雖然這樣一來窗簾會變得很重。他站在凳子上去掛窗簾時,凳子一直在搖搖晃晃。

花園裏放有一輛山地自行車和一個滑板,那是馬蒂的,這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兒子是從賴斯的妹妹那裏“借來”的。書架上擺著幾張馬蒂的照片,還有一張賴斯穿著珊瑚色比基尼在海灘酒吧的照片。

她的小腹很平坦。

雷諾茲身上很難找到輕鬆隨意的味道。他能找到的最不那麼正式的照片,還是幾年前他穿著寬鬆的灰色短褲,在湖區徒步旅行時照的。照片裏,一輪水汪汪的太陽正從一個個水坑裏彈射而出。

“好腿,格倫!”賴斯笑了,雷諾茲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他是格倫,她是米歇爾。這是賴斯給他們選的秘密名字,為了打掩護,馬弗爾命令他們,在任務期間不得以級別相稱。

雷諾茲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不過,他睡主臥室,而賴斯則在馬蒂不會在那裏睡覺的房間裏擺了一張單人床,所以他希望這也暗示了一種“長官”的地位。

然而,他們不得不共用浴室,賴斯已經嘲笑過他的洗浴用品了,稱之為“大批用品”。

她帶了一把牙刷。

隻帶了一把牙刷。

“你帶牙膏了嗎?”她問道,確認他有牙膏後,她說:“哦,很好。我猜你就會帶。”

他就當沒聽見。

賴斯從馬弗爾那裏連哄帶騙搞到了200英鎊的額外費用,他們去了家集市一趟。雷諾茲花了很多錢買那些讓房子成為家的帶有個人風格的裝飾品——蠟燭、花瓶、相框和其他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他從家裏帶來了一塊舊手表——一塊指針已經不走的寶路華,甚至還有幾十本書。這些不是誘餌,而隻是作為與開瓶器和PlayStation遊戲機相對的文化品位展示。他精心挑選了一番,希望給賴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卻白費心思。她知道普希金,僅僅是因為“他也製作伏特加”!

雷諾茲像一座孤島一樣歎息一聲。

盡管賴斯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對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電話、照片、相機、遊戲機、冰箱裏的食物、舒適的床……“金發姑娘”會喜歡的。

如果他摸到這兒來的話。

如果他摸了過來,他們肯定會抓住他。

在他和賴斯甚至都還沒有從“蒂弗租車”租來的卡車上下來之前,警察局的技術人員已經在這裏安裝好了攝像頭和無聲警報器——在門上、角落裏和門檻上。

“不要去動那些攝像頭,”技術人員告訴他們,“一英寸都不要動。”

雷諾茲聽到這番話,噘起嘴唇,心想這番話沒必要講。

他差點兒就搞壞其中一個攝像頭,隻差一點點,但他不會去動它們的。他是規則製定者,不是規則破壞者。

凳子傾斜了,他緊緊抓住牆壁尋求支撐,感覺到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還好吧?”賴斯瞥了一眼說,然後回頭看著電視,她正在玩《俠盜獵車手》遊戲。除了與郵遞員調情那會兒沒玩之外,他們從埃克塞特回來後,她就一直在玩這個遊戲。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安窗簾,”她說,“我們不就是要讓窗子開著嗎?”

“晚餐吃什麼?”他問。

“晚飯?”賴斯皺著眉頭盯著電視屏幕,仿佛她從未聽過這個詞。

“是的。我認為我在做這所有工作的時候,你可以去弄點兒吃的。”他尖銳地說道。

“哦,你是說下午茶,”她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去買麥當勞。”

“我不吃麥當勞。”他說。

“什麼?”她懷疑地說,“人人都吃麥當勞!”

他糾正她道:“我想你會發現並不是人人都吃。”

這就像和孩子說話一樣。而且,就像一個孩子一樣,賴斯沒有努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他好心想提醒她,但他發現如果沒有明顯的等級關係來做緩衝的話,做到這點很難。

不過,他一定會讓馬弗爾知道。雷諾茲不是一個馬屁精,但是讓你的上級知道誰是團隊中有價值的成員,而誰是在得過且過,這並沒有錯。

“這裏有香甜粟米片,”賴斯說,靠在不知道是誰家被盜的沙發上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好像正在開著車亂撞行人,“我隻買了早餐。我以為我們會出去吃,因為我們要試著讓別人來偷啊——啊,該死!”

電視裏傳來刺耳的刹車聲、撞車的聲音、飛起來的郵箱碰撞的聲音,賴斯懊惱地扔下了遊戲操控器,起身走到雷諾茲旁邊看他掛窗簾。

當她拿起綠色窗簾厚厚的褶皺時,他以為她終於來幫忙了,但她卻將窗簾緊緊地裹在他的腿和肩上。

雷諾茲僵住了。他們現在用天鵝絨綁在一起,她的手臂貼著他的臀部,很溫暖。

“你幹什麼——”

賴斯笑嘻嘻地舉起相機,拍了兩張照片。

雷諾茲在閃光中抖了一下。

“我們需要一張照片,”她說,“這樣看起來更真實。”

“是的,”雷諾茲說,“好主意。”

當馬弗爾拿著六包裝的吉尼斯黑啤推開門開走進來時,賴斯把自己從窗簾上解了下來。

“喬遷禮物,”他說,“希望你有一個開瓶器。”

賴斯走去廚房,馬弗爾坐下來,拍著腿上的吉尼斯啤酒,就像在拍京巴狗一樣。

“來點兒吉尼斯,雷諾茲?”

“不,謝謝你,先生。我不怎麼喝黑啤。”

“沒想到。”馬弗爾說。

馬弗爾四下打量著房間,雷諾茲從眼角餘光瞥著他,發現他在注意看每一件小東西。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裝窗簾,”馬弗爾說,“我們不是該把窗子打 開嗎?”

賴斯回到房間裏。她在桌子上放了兩個大小不匹配的品脫啤酒杯,將開瓶器遞給了馬弗爾。“今天剛拿過來。”她說。

“幹得好,賴斯。”他粗聲大氣地說道。

5

23號搬來了新人——格倫、米歇爾和他們的兒子馬蒂。

肖恩還沒見過那位兒子,但看到過他的山地自行車躺在前花園裏。那是一輛很棒的自行車:專業、昂貴,就扔在草叢中。

活該上麵有劃痕。

米歇爾很可愛,可愛又健談。深色頭發、白皙皮膚,鼻子上有可愛的雀斑。肖恩沒時間找女朋友,但如果他要找女朋友的話,就是這個類型。

當他告訴她要在包裹上簽字時,她很感激。

他還沒見過格倫。

他們沒有養狗。

肖恩口袋裏裝滿了喂狗的零食。無論是大狗、小狗、憤怒的狗、友善的狗、可怕的獒犬、叫嚷的梗犬,或者無精打采的拉布拉多犬……一旦他把手從口袋裏掏出,它們都會聽從肖恩的擺布。即使是看起來很謹慎的德國牧羊犬,哪怕主人家的門上貼著“會咬人”的標誌,也會從狗窩裏溜出來,因為一點點粗磨狗糧就背叛了自己看家護院的職責,所以看起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養不養狗無關緊要,隻是一個方便切入的方式。人們喜歡談論自家的狗,叫什麼名字,一些討喜的小動作什麼的。

會不會咬人……

他們也喜歡談自家的貓,室內、室外、貓洞、窗戶……

天氣炎熱,肖恩身著短褲,但穿著長袖衣服。

短褲露出強壯的棕色毛腿。長袖是來遮住注射針眼。

肖恩16歲時開始服用海洛因,15年來去了戒毒中心14次。每次都在被釋放後的幾天內複發,他的家人終於明白了,肖恩在第一次將毒品用針管送進血管、飄飄欲仙時就注定了:

他永遠戒不掉海洛因。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戒得掉?

所以肖恩成為一名有正常工作的癮君子。作為一名郵遞員,他幹得很好,還找了兼職來增加收入。有時是幹裝飾,有時是幫人裝電腦。

有時是小偷小摸。

在他年輕的時候,他在蒂弗頓地區就是一個傳奇,因他稱之為“惡作劇”的另類舉動而聞名遐邇。

有一次他偷了一輛上麵有隻機械豬的嘉年華彩車。

還有一次,他領著警察沿著纖道進行了一次平靜的追逐,站在被盜駁船的甲板上,他指揮著警察行動,為追捕者大聲鼓氣加油。

但不都隻是無害的胡鬧。他曾經盜竊過一批最先進的醫院病床。當病床從一輛卡車上卸下時,肖恩和他的同夥將病床裝上停在另一個出口的另一輛卡車。所有這些隻需要三件很容易偷到的搬運工服裝,還有良好的時機,所以當真正的搬運工推著一張床進入醫院時,肖恩的同夥已經準備好等著去推下一張,然後向左急轉,拐進另外一條走廊。隔一張床就偷走一張,一共偷走了九張。肖恩有一位客戶在波蘭等著,這次搶劫差不多賺了近8000英鎊。

但這太麻煩。從線報到規劃到執行,需要付出很大的心力。對最大抱負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某人來說,這實在太費力了,所以現在肖恩更喜歡那些盡可能不費力的工作。

一份不需費任何力氣的工作就是表現得友好和善。肖恩臉上露出誠實開朗的笑容。友好對他來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每天投遞的路上,他對顧客、對他們的狗和貓,都一樣友好。

所以肖恩很受歡迎,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當有人自己不便去郵局、遞給他一個包裹讓幫忙的時候,這些包裹總是能夠到達目的地。當肖恩把一張卡片插到門縫裏說在垃圾桶那裏放了一個包裹時,那包裹一定是在那個地方。如果是一些垃圾郵件沒有送達到他們那裏,他們也不會抱怨,甚至都沒有留心到肖恩根本就沒給他們遞送。

站在門階上短短的幾分鍾交談,蒂弗頓的人們告訴了肖恩各種秘密……

住在洛曼路的科布登夫人告訴他,她丈夫離開了,跟另一名男子跑了。

住在墓地附近的辛格先生承認,在棚子裏試圖滅鼠時無意中毒死了鄰居家的貓。

而考利荒地的莉薩·特裏維西克告訴他,她總是覺得他“很有趣”。那是早上七點半,但她已經微醺,化好了妝,所以他接受了進去小酌一杯的邀請,在接下來的六個月裏他享受了多次小酌,直到她丈夫出了監獄。

肖恩從未說過同性戀科布登先生的閑話,從未告訴隔壁的安吉爾夫人那隻貓“狄戈爾”是因吃老鼠藥而被毒死的,而且每當他在“老兵之家”酒吧中看到裏基·特裏維西克時,都會請他喝一品脫的啤酒。畢竟,他們是同學,而且肖恩覺得沒有理由因為搞了兄弟的老婆就和兄弟鬧翻。

肖恩發現保守秘密很容易,因為他根本就不關心,不關心其中任何一個。

他唯一關心的是海洛因,以及如何獲得海洛因。

因此,當人們告訴他曾經向保險公司撒過謊,或者他們的女兒曾經是他們的兒子時,肖恩隻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並且守口如瓶。但是,如果他們要求他把包裹放在工具房,因為他們要去泰國一周,或者去西德茅斯慶祝周年紀念日,或者隻是外出一夜參加保柏集團的小活動……

那麼,肖恩·布裏奇會把這些消息傳給他的小弟弟路易斯,而路易斯會為每條消息付給他30英鎊。

6

傑克找到了他母親。

他在路肩上,而她在一塊滿是奶牛的田裏,正對著橙色的緊急呼救電話在講話。

她向他揮手,他也揮了揮手。

“為什麼電話在田裏?”喬伊問。

“他們把電話就裝在這裏。”他說。

他們站在炎熱的太陽下,看著母親掛上電話開始向他們走來,但是她一走,田地就開始傾斜,所以她一直在往下走。起初還好,她越走越快,但很快斜坡就變成一座山,她不得不開始奔跑,失去了控製,於是伸出手臂就好像是在走鋼絲一樣,而且田地繼續傾斜,從一座山變成一堵牆,而她卻停不下來。

“媽媽!”傑克喊著,開始向她跑去,他想去抓住她,但來不及了,太慢了。她剛剛從田地上飄了起來,跑向天空,四肢不斷撲騰,白色的孕婦裝裹在身上,在風中獵獵作響,然後她摔了下去,向下向下向下——傑克悶哼一聲醒了過來。他在黑暗中喘息了一會兒,想知道自己在哪裏,她在哪裏,是否還有時間接住她……

然後他緊張起來。

非常微小的聲音。

房子裏有人。

他立刻起床,默不作聲地挪動,飛快地到了窗前,速度是早就練出來的。窗子很容易打開,出去就通到車庫的屋頂,這就是他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房間的原因。

他戴著乳膠手套,用指尖掛住窗台,感覺腳趾已經夠到了下方的瓷磚。他一放手,就往下滑,順著槽往下滑——背部著地,包緊緊抵在胸前,這樣他就可以用腳跟穩穩地踩到排水溝裏。

像這樣的新房子,是不會踩不住的。

踩住了。

他轉身、晃身、掛住、落地,然後像貓一樣輕柔地跳到後院的露台上,旁邊是他在走廊裏找到的自行車,一輛藍色的艾迪·麥克斯牌公路賽車,怎麼也值100英鎊。

傑克把包甩到肩上,站在屋子的陰影下,等待著。

很低的聲音。

車門關得很輕,多半是怕吵醒鄰居。

他們原本應該在坎布裏亞郡呀。

也許是那邊下雨了。

他一直等著,直到聽到前門傳來關上的聲音,然後就騎上自行車溜了,經過周圍沉睡的樂高一樣的房屋,從山上下到老城區。

這輛自行車既快又輕,騎著感覺就像在飛翔。

是去賣100英鎊,還是幹脆自己留著?

天空變得粉紅。“大忙人”郵亭已經亮了一盞燈,當他閃過時,傑克可以看到多蘭先生正在一堆斜斜堆起的巧克力後麵打電話。

傑克在離家50碼遠的地方看到了喬伊。

她穿著髒兮兮的粉紅色睡衣,赤著腳,蓬鬆的頭發掛在臉上,在人行道上拖著兩摞報紙,腰幾乎彎成了90度,在安靜的黎明時分,發出瀑布般的吼聲。

“呀呀呀呀呀。”

“呀呀呀呀呀。”

傑克在她身旁把自行車丟下。“你在幹什麼?”他低聲吼道。

喬伊沒看他,也沒停下來。

“呀呀呀呀呀。”

“見鬼!”他罵了一聲,抓住了其中一堆。她把他推到一邊,他又搡回去,掰開她的手,把報紙從地上抬起來,吃力地抬著走了20碼到前門處,扔了進去。

再回去抬第二個。

喬伊直起身,看著他抬。

“進去吧。”他說道。

她進去了。

他關上門,“你在做什麼?有人看到你怎麼辦?警察來了怎麼辦?他們會把我們帶走的!”

喬伊瞪著他,氣喘籲籲,亂糟糟的頭發後麵幾乎看不到她蒼白的眼睛。

梅麗穿著短褲走下樓梯。“發生了什麼事?”她問道,但他們都沒看她。

喬伊彎下腰將一摞報紙拖進前廳,傑克踩住它,掰開她的手,硬塑料膠帶刺破了她的手指。

“呃!”

她低頭看著手心裏的鮮血,然後衝向了傑克。

“啊啊啊!”她喊著,“啊啊啊!”掄起手臂舞向傑克,好像他是路肩上的那隻烏鴉。

“啊啊啊!”她繼續大聲喊著,臉對著他的臉,既生氣又害怕。

傑克推開喬伊的臉,她的手一下子抹在傑克的臉上,一手的血。

傑克打開她的手,後退了一步,用袖子擦了擦臉,高喊道:“你瘋了!你瘋了!”

在樓梯底部,梅麗喊著:“停!停!”

喬伊轉身走進前廳,彎著腰,穿過報紙牆上的隧道,瘋狂地踢打著,就像穿著肮髒的粉紅色睡衣的美人魚。

傑克站起來,顫抖著。

“警察來了嗎?”梅麗淚流滿麵地問道。

“閉嘴,”傑克說,“閉嘴吧。”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他們倆轉過頭去看,通過小小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個灰色頭頂。傑克吃力地站起來,將走廊裏的報紙堆拖到前廳,發出兩聲巨響。

那人還在敲門。

他們沒有走開。傑克看著梅麗,豎起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點點頭。他打開了門。

“都還好嗎?”穿著睡衣的愛管閑事的新鄰居問道。

“都好。”

“我聽到有人在喊叫。”

“是的,”傑克說,“是我在叫。對不起。”

老婦人的目光像飛鏢一樣紮向他,似乎在尋求解釋。

目光越過她的肩膀,傑克看到了自行車,仍躺在街上被丟下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