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著鏟子什麼都沒做,隻是走到斑駁的草坪中心,緩緩地繞了個圈,審視自己的新領域,打量周圍環境。
當她的目光轉向他這邊時,傑克從窗邊又向後退了一步,躲在陰影中,讓人看不見。
但是老太太仰著臉看著,好像知道他在那裏似的。
傑克內心有一絲不安。
即使從這裏看過去,這位新鄰居看上去都是喜歡管閑事的。
5
該是睡覺的時間了,亞當在後門喚著貓咪。
“奇——普斯!奇——普斯!快來,奇普斯!”
凱瑟琳在那裏偷笑。奇普斯總是讓亞當低三下四。
她不一樣。她一叫,貓就過來,要不然就把它鎖在外麵過夜。就這麼簡單。奇普斯深知這一點,所以總是像毛茸茸的白色箭頭一樣從花園中箭射而出。但它會讓亞當纏著它的小爪子,直到這個人被徹底羞辱之後才會進來——吹口哨,說好話,像巴瑞·曼尼洛[2]搖晃沙球那樣搖晃貓砂盒子。
電話響了。
“我去接。”她說道,試了兩次才讓自己從沙發上起身。
“會是誰呢?”她問肚子裏的寶寶,而寶寶顯然是不知道的。
“你好?”
電話線那頭沉默著。
“你好?”她又說。
“奇普斯!快來吧,我的好奇普斯!”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凱瑟琳第三次張開嘴說“你好”,然後慢慢地閉上嘴。那沉默太深沉太陰暗,不可能是電話出了故障。
有人在那裏,隻是沒說話。
那天晚上刀子給她帶來的恐懼,就像緩緩流淌的石油一樣,順著她的後頸慢慢往下滴,逐漸將她全身包裹起來。
有人在電話那頭微微地喘著氣。
也可能是她自己的呼吸聲。
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亞當搖晃盒子的聲音,那節奏仿佛他是在巴西的科帕卡巴納海灘上跳著桑巴舞似的。
“你想要幹什麼?”凱瑟琳低聲問。沒有聽到回答,她立刻又說了一遍,還是一樣的慌張:“你想要幹什麼?”
那頭是微微的吸氣聲。
還是沒有說話。隻有她耳邊的無盡深淵。
“你想要幹什麼?”這次她的聲音很低,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發出了聲音。
長長的沉默。這個人掛了電話嗎?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語,就像她剛才一樣小聲,仿佛他也不想被人聽到。
“我本可以殺了你。”
凱瑟琳的臉僵住了,她突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嘴。
聲音中沒有任何威脅,就是對事實的陳述,不多也不少。但是她的腿軟得像果凍,她隻能用一隻手撐住牆穩住自己。
最終,沉默變成了嘟嘟的空號聲,凱瑟琳知道他已經走了。
慢慢地,她放下電話。
在她身後,亞當問道:“誰呀?”
她沒有轉身:“什麼?”
“誰的電話?”
“哦,”她說,“打錯了。”
她轉過身來。亞當把貓抱在懷裏,到處是毛,自鳴得意。
“希望他們道歉了,”他說,“都11點了。”
“是的,”她停下來說道,“她說她很抱歉。”
亞當對著她皺起眉頭。“你還好嗎,凱瑟琳?”他說,“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她給了他一個疲憊的笑容:“可能是起得太快了。”
亞當將奇普斯從手臂上放回到地板上,輕輕地將凱瑟琳帶回沙發,跪在她麵前的地毯上,一臉焦慮地望著她的臉:“想喝點兒水嗎,還是茶?我現在去泡。”
她點點頭:“好的,親愛的,茶可以。”
她想讓他去廚房,去任何地方,這樣她就不必假裝,不必騙他。
但他留了下來。“你確定沒問題嗎?”他說,“我現在打電話給醫院。去拿包?”
從她懷孕第四個月起,包就裝得滿滿的,放在前門旁邊。那時候她還可以穿12號牛仔褲,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需要這個包就覺得很神奇。但現在她每天都查看一遍,確保它仍在那裏。有時會往裏添點兒東西,或者用更好的東西把舊的換出來。
“和寶寶沒關係,”她想讓他放心,“我覺得,剛剛接電話時起得太快了,有點兒暈。”
她朝他微笑,摩挲著他的手:“親愛的,我想喝杯茶。”
他棕色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所以她閉上了眼,小心翼翼地靠在靠墊上。
亞當又拿了一個,輕輕地墊到她背後。
“好些了嗎?”他問。
“謝謝!”她說。
他吻了她的前額,然後吻了她的肚子。
凱瑟琳眨了眨眼睛表示謝意,有時他讓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公主、一個情人和一個備受珍愛的孩子。
而她在騙他!
好像聽到了她的想法似的,他認真地看著她:“如果有什麼不對的,你會告訴我的,對吧,凱瑟琳?”
她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當然!”
但她不會。
因為如果告訴他有關電話的事情,那就必須告訴他有關入室盜竊的事情,那他不僅會對開窗和瑞典花瓶生氣,也會因為她之前什麼都沒有說而感到受傷,感到氣憤。
所以……她沒有告訴他關於竊賊、刀子或紙條的事情,現在也沒有告訴他有關電話的事。
凱瑟琳熱切地希望自己沒有什麼瞞著亞當的,但是既然已經開始沿著這條路走了下去,她知道就不是那麼容易回頭了。
她覺得好像在欺騙他。
“我愛你。”他說,話就像飛鏢一樣紮在她的心上。
有那麼一會兒,她讓他緊緊擁著她,盡管她想獨自一人。
6
梅麗看了看自己的紅藍色小手表。三點半的時候,她從鉤子上取下後門鑰匙,抱著唐納德衝到花園裏。
當陽光照到她皮膚上時,她快活地顫抖著,把唐納德放在草坪上,自己一頭紮進溫暖的草地,仿佛潛入深綠色的水池。
她平趴著,捧著臉,在她呼吸進綠色、土壤和草根的味道時,小草也紮著她的眼瞼和鼻子。
然後,慢慢地,她側身躺著,這樣就可以傾聽花園裏的聲音了。
莖稈在她臉頰下彎曲折斷,發出竊竊私語,還有頭發在耳朵上擦來擦去的聲音。但是如果保持不動,平靜呼吸,就可以聽到頭下的整個世界有甲蟲和蟲子發出的微小聲音,還有,她想象著,蚯蚓穿過土壤的聲音,或者土壤滑過蚯蚓的聲音。
除了唐納德之外,她最喜歡蠕蟲。傑克用鞋盒給她做了一個蠕蟲“旅館”,在上麵用刀切出來小小的門窗,還有拉上來的百葉窗,盒子裏填了一半的土壤,這樣梅麗可以直接觀察蠕蟲,不會被草擋住。她通常會抓住它們在“旅館”裏住上幾天,然後讓它們退房,送回花園中它們原本的地方,而新的客人將很快抵達。
在一個黑色的大筆記本上,她仔細記錄著客人抵達和離開的時間,並給它們起了像“史萊克”“瑞格斯”“機靈鬼”“長腳怪”這樣的名字。她很確定“長腳怪”是一名常客,盡管傑克說這不太可能。
梅麗閉上眼睛,伸出雙臂趴在草叢中,仿佛擁抱著整個星球。她用一隻耳朵聽著蠕蟲和甲蟲的聲音,而另一隻則聽著鳥兒的輕柔啁啾聲,還有大黃蜂像在鄉下小路來來往往一樣的嗡嗡聲。
這時她聽到一陣壓在嗓子裏的緩緩咳嗽聲,然後是哢嗒聲和叮當聲。
短暫的安靜片刻之後,又傳來聲音:噗噗、哢嗒、丁零當啷。
梅麗抬起頭看向籬笆那邊。隔壁有人準備開動割草機。
她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站在陽畦的磚塊上,這樣她就可以雙臂撐在籬笆上掛在那裏。
新鄰居在那裏。一位老太太,穿著不合時宜的淺色長褲和印花襯衫。
“您好。”
老太太抬起頭,但是看向的是另外一個方向,所以梅麗揮了揮手,叫道:“在這裏。”
“哦,”老太太說,“你好。”
“我叫梅麗。”梅麗說。
“哦,”老太太說,“很好。”
“您叫什麼名字?”
“哦,”她又說了一遍,“你叫梅麗嗎?”
“是的,”梅麗答道,“我給你說過的。”
“好吧!”老太太說,然後沒有說什麼,好像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
最後她說:“梅麗是個好聽的名字。”
“是嗎?”梅麗問道。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大家一直都是這樣叫她,就像她的手指或腳趾一樣已經是她的一部分。它們不漂亮也不醜陋,隻是手指和腳趾。
“您叫什麼名字?”梅麗又問了一遍。
“雷諾茲太太。”
“呃。”梅麗說。雷諾茲太太不是一個漂亮的或醜陋的名字,所以現在換她對這名字無話可說了。
雷諾茲太太把啟動器裝到割草機上,但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機器啟動了。梅麗知道這點,因為每次傑克為她啟動割草機時,那聲音又快又響亮,讓她不由自主捂住耳朵,而雷諾茲太太的割草機聽起來氣喘籲籲、病懨懨的。
“我們有一台好的割草機。”她說。
雷諾茲太太沒說什麼,隻是再拉了繩子。噗噗、哢嗒、丁零當啷。
“我會剪草坪,”梅麗接著說,“但是必須讓我哥哥為我開動割草機。”
“非常好。”雷諾茲太太說,好像這有什麼問題。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是的。”噗噗、哢嗒、丁零當啷。
“我和哥哥姐姐,還有爸爸住在一起。但爸爸的工作很忙,他在一個石油鑽井平台上工作。”
“哦,是嗎?”雷諾茲太太說著,擰開割草機上的蓋子往裏麵看了幾眼,梅麗感覺她並沒有真正傾聽。
“是的,”梅麗繼續說,“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隻有我們三個。”
“這很好,”雷諾茲太太說,“裏麵有汽油,還有油。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梅麗想,傑克會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傑克會在一瞬間修好它。她很想把傑克當作割草機修理工介紹出去,但如果她這麼做的話,他會很生氣。傑克不喜歡與鄰居打交道,害怕他們登門拜訪,所以梅麗沒有再說割草機。有些話她可以說,但不能跑題。
“我在家接受教育。”她說道。
“現在嗎?”雷諾茲太太這回聽清楚了。她猛地抬起頭,視線從割草機上轉向掛在籬笆上的梅麗。
“如果你父親不在家,誰在家給你上課?”
“我哥哥姐姐,”梅麗說,“我讀過很多書。”
“哦,是嗎?”雷諾茲太太懷疑地說,“你最喜歡看什麼書?”
“吸血鬼。”
“吸血鬼?”
“是的,”梅麗點點頭,“我非常了解他們。他們吸血,但隻有你邀請他們才會。”
看著雷諾茲太太皺起眉頭,梅麗解釋說:“他們不能隨便進來。這會違反規則。”
“好吧!”老太太堅定地說。她手背在身後,放在窄小的臀部上,瞪著割草機,然後回頭看向梅麗,“你哥哥和姐姐多大了?”
“20歲,”梅麗說,“19歲。”
“哦,”雷諾茲太太說,“那很年輕。”
“對我來說不年輕了,”梅麗聳聳肩,然後她說,“你還有孩子嗎?”
“還有?”
“對啊,因為你已經這麼老了。”
“我才63歲,”雷諾茲太太生硬地說,“你多大了?”
“快六歲,”梅麗說,“所以你有嗎?還有孩子嗎?”
“我有個兒子。”
“也許他可以幫你修剪草坪。”
雷諾茲太太歎了口氣,說道:“也許他可以。”然後將割草機推回花園裏的工棚,用掛鎖鎖上,把鑰匙放在天井上一個罐子下麵。
“這裏沒人偷東西。”梅麗說。
“話可不能這麼說,”雷諾茲太太說,她挺直身,“那麼,除了吸血鬼還看什麼?”
“很多。”梅麗說。
“比如說?”雷諾茲太太問。
“嗯……新聞,”梅麗說,“我知道所有的新聞。”
“真的嗎?”
話裏似乎有某些東西讓梅麗覺得雷諾茲太太認為她在說謊,所以她揉了揉鼻子,抓了抓腦袋想想她在報紙上都讀到了什麼。
“世界上最後一隻小沙發死了。”
“什麼是小沙發?”雷諾茲太太問。
“一種綿羊。”
雷諾茲太太皺起眉頭,然後說:“你的意思是一隻野山羊[3]。”
“是的,一隻野山羊。”梅麗說。
“那是一種山羊。”雷諾茲太太說。
“這沒關係,”梅麗聳聳肩,“因為一棵樹砸在了它的頭上。”
“是嗎?”雷諾茲太太懷疑地說。
“是的,在俄羅斯的海底沉沒了一艘潛艇[4],他們沒逃出來,都死了。”
“一艘潛艇?”雷諾茲太太問。
“是的,”梅麗眼帶挑釁,繼續說道,“我知道關於希普曼的一切。他殺死了很多人,但隻殺那些老人。”
雷諾茲夫人噘起嘴唇,似乎要說什麼,然後好像又改變了主意:“你是不是不該像那樣掛在籬笆上?”
梅麗以前從未想過這件事,但現在她低頭看看籬笆,再看看自己和努力在陽畦的磚牆上保持平衡的腳,一切看起來都不錯啊。
“我想沒問題。”她點點頭。
雷諾茲太太手又背在身後,好像生氣了。
“好吧,隻要你不會弄破它。”她說著,進了屋,關上了後門,連“再見”也沒說。
梅麗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弄破籬笆。多麼愚蠢的說法。那可是籬笆!
她在那裏待了一會兒,盯著隔壁花園的叢生雜草,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下來,以免踩到陽畦的玻璃蓋上。裏麵種著西紅柿、生菜和蔥,給它們澆水是她的工作,她一天都沒有忘記過,因為就算不是晴天,陽畦裏麵也很熱。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傑克曾經讓她躺在裏麵,然後關上蓋子,所以她知道植物需要多少水。
現在,她打開蓋子取出一個甜美的小櫻桃番茄,丟進嘴裏,用她潔白的小牙齒將它咬開。
她被允許這樣生吃,因為“沙拉對你有好處”。
她給喬伊也帶了一顆。
7
星期五晚上,凱瑟琳的意大利調味飯大獲好評。她站在那裏,在珍妮特和羅德吃的時候負責攪拌添飯,而珍妮特不停地吃,好像她燒烤了一隻獨角獸似的。
“你必須把食譜給我!”她說了三遍,“真是太好吃了。”
“就隻是米飯,費點兒力氣罷了。”凱瑟琳第一次聽到時笑了笑。
第二次時她就隻笑了笑;第三次就置之不理,而珍妮特也沒有再說,雖然她確實搞不懂調味飯和西班牙海鮮飯之間有什麼區別,對此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搞清楚裏麵有沒有“魚肉”的問題。
聊天聊得很尷尬。凱瑟琳很喜歡在房地產中介公司的工作。她一直很擅長和人打交道,也喜歡辦公室裏大家相互開玩笑,但是現在聽到珍妮特談起這些,卻感覺毫無意義。珍妮特說的越多,爆出的料越少,聽起來就越發老套。
“所以我對貝文先生說,花園裏如果有那個池塘的話,房子他們永遠都賣不掉!那是讓一家人住的地方!有個池塘的話,那就像一麵紅旗上麵加上了錦鯉!”
珍妮特得意揚揚,但隻有凱瑟琳努力微笑表示同意,不過是為了不讓羅德說話。
羅德個頭中等,小眼睛,麵容呆板,說不上醜,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凱瑟琳越來越覺得他無趣了。
她以前隻和他見過一次麵,並且時間很短,但他一進門就親吻了她的臉頰,然後揉了揉她的肚子,好像她是一隻幸運兔腳!
“恭喜。”他說著,盡管祝福晚了七個月。
凱瑟琳擠出一個笑容,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手,想著在晚上剩下的時間裏都要離他遠一點兒。
但即使敬而遠之,她也不喜歡他。他向亞當大肆吹噓著汽車,冒出一些專業詞彙,卻隻暴露了他在這方麵的無知;他給大家講了自己工作中遇到的幾個白癡,這些人他們既不認識也不在乎,然後因為他們無法提起興趣分享他的厭惡而感覺受到冒犯。他從來沒有嚐過這種調味飯,一直要求凱瑟琳講講自己的秘密原料,然後試圖將“秘密原料”變成一個和懷孕有關的笑話,每次說到這兒,他都要眨眨眼或輕推下別人的胳膊,也不管連應付的笑聲都沒有。
到了八點半,他已經成了個惹人厭的“大象人”[5],凱瑟琳已經等不及想讓他們離開了。
談話中的裂痕越來越大,珍妮特試圖彌補,結果隻是變得越來越絕望,而除了說“請遞一下鹽”之外,亞當也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偶爾透過門縫瞥一眼電視,有次上廁所用了很長時間,凱瑟琳知道他在廁所裏麵看書……
凱瑟琳一開始也試圖活躍下氣氛,但是當她內心被一個更加黑暗的真相占據時,就完全不想費心讓那些空洞的對話像球一樣在空中被推來擋去,你來我往。
如果她開口的話,就會忍不住把一切都說出來。一切都會傾瀉而出。
“你們說的這些我都不在乎!有個人闖進了我們家!他威脅要殺了我!”
一想到晚餐聚會努力保持的表麵禮貌會在一瞬間四分五裂,就讓她傻笑不已。
“再來點兒葡萄酒嗎?”亞當問,她立馬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問,然後意識到珍妮特也發現了這個小動作。
凱瑟琳臉紅了。
“你還好嗎,凱瑟琳?”珍妮特一臉同情地偏著頭問道。
凱瑟琳明白這裏麵的潛台詞——
“你為什麼要裝出一副痛苦的婊子樣?如果你不想我們在這兒,那請我們幹嗎?”
“對不起,珍妮特,”她說道,“我一直都在期待著今晚,但我太累了。小寶寶,你知道的!”
沒有人可以和寶寶爭辯。
“當然,”珍妮特笑了,“還在那裏一直攪。”
她的意思是,還在那裏一直說謊。
他們喝完咖啡後徑直離開了,凱瑟琳在門口擁抱了珍妮特,因為她確實感覺很過意不去,盡管還不夠糟糕到要懇求他們留下來。
亞當關上門後,凱瑟琳不禁呻吟了一聲。
“感謝上帝!”
他拍了拍她的背。
“我很抱歉,”她靠在他胸前說,“我隻是沒有準備好。可憐的珍妮特,我明天打電話給她道歉。現在我隻想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睡覺。”
他又拍了拍她的背,但沒有說什麼。凱瑟琳抬頭看著他:“你還好嗎?”
“還好。”他說。
她從他懷裏掙出來一點兒:“怎麼了?”
亞當聳了聳肩:“那個羅德是個蠢貨,不是嗎?”
“絕對的蠢貨,”她同意道,又把臉貼在他胸前,“我甚至可以說他對汽車一點兒都不了解!”
“他還摸你肚子。”
“我知道,”凱瑟琳說,“這真的不合適。”
“我不喜歡他。”亞當說。
“我也不喜歡,”她說,“但是珍妮特從來沒有談戀愛超過一年的,所以他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很好,”他說,“希望我們再也不用見到他了。”
凱瑟琳笑著離開了亞當的懷抱,準備上樓。
還沒走出三步,就聽到了敲門聲。
是羅德。他的車胎漏氣了。
唉!
羅德回來打電話給道路救援,而凱瑟琳走出去安慰珍妮特,並看看輪胎的情況。
在溫暖的夏夜,她和珍妮特並肩站在豐田車旁邊。
“真要命。”凱瑟琳說。
“羅德才換的新輪胎,”珍妮特說,“我會告訴他退回去,要給賣輪胎的人好看。”
她們都盯著門口,看羅德是否回來了。
還沒有。
一陣沉默。
凱瑟琳不想邀請他們回到房子裏再待半個晚上,她現在是如此急切地想泡個熱水澡。
“你和羅德在一起好像很開心。”
“到目前為止都還好,”珍妮特點點頭,手指交叉,“我隻能說,他今晚有點兒緊張。他對汽車其實不怎麼了解!”
她們都笑了。
“但他對我很好,”珍妮特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改變。”
“那太棒了。”
“是的,確實如此。”
“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
“不清楚!”珍妮特說。
凱瑟琳笑了起來,她作為主人整晚表現得如此糟糕,在這一刻終於能夠和珍妮特有了共鳴,讓她高興了不少。
“我會把那個意大利調味飯的食譜送給你。”
“哦,請務必給我。飯真是太棒了。要讓羅德吃任何沒有油炸的東西實在是太難了。”
凱瑟琳終於不再猶豫。
“為什麼我們不進屋裏麵等呢?”
“你確定嗎?”珍妮特問道。
“當然。”
他們順著停車道往屋子走去,珍妮特突然說道:“不好,你被警察貼條了嗎?”她伸手越過豌豆綠沃爾沃的發動機罩,拿起雨刮器下夾著的一張紙,就著橙色的街燈展開一看,然後皺起了眉頭。
“是什麼?”
“很奇怪。”珍妮特把紙條遞給她,凱瑟琳看到那熟悉的潦草字跡,心猛地往下一墜。
報警!
[1]高飛(Goofy),迪士尼動畫中的經典角色。
[2]巴瑞·曼尼洛(Barry Manilow),美國創作歌手、音樂家、編曲家、唱片製作人、指揮家。
[3]這裏是因為梅麗誤將“野山羊(ibex)”的發音讀為“小沙發(ibuk)”。
[4]這裏雷諾茲太太表示疑問是因為梅麗不認識“潛艇”這個單詞,發錯了音。
[5]象人(Elephant Man),是一位身體嚴重畸形的英國人,本名叫約瑟夫·凱裏·梅裏克,其身體畸形酷似大象而被人稱為“象人”,後據其真實病曆創作出小說《象人》和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