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那就客隨主便。”朱守謨說，“據傳，這是薑子牙留下的神盤？”
劉銘傳哈哈大笑，故意貶低其價值，他說明天他看了準後悔，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有人說它更像一個孩子用的洗澡盆，說他請教過考古大師，也都不看好。
朱守謨多少有點失望：“怎麼會呢？連親王都說白盤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呢。”
朱守謨下去洗浴更衣，劉銘傳把四夫人叫來，說果然是來者不善，衝白盤而來。
陳展如問強買還是強要？
“慶親王不會那麼露骨。”劉銘傳說隻說求一張拓片。
“那就裝傻，給他一張拓片。”陳展如說。
“那反而是招禍了。”劉銘傳說，時下慶親王奕劻的權力炙手可熱，權傾一時，在朝在野的官員知道他喜歡古董、美女，紛紛上趕著去巴結，他明裏是要拓片，實際是來要白盤，裝傻裝得過去嗎？況且，朱守謨已經傳下話來，說慶親王對他劉銘傳很賞識，有可能舉薦他掛帥抗法呢。
陳展如說：“這正是好機會呀！你不是為抗法的戰事吃不好、睡不著嗎？你不是總是為沒當上封疆大吏憤憤不平嗎？拿這個白盤去換頂戴，不正合適嗎？”
“你是存心挖苦我呀！”劉銘傳想做官，也不會這麼下流、無恥。他從一介布衣熬到一品頂戴、賞穿黃馬褂，全是在戰場上舍生忘死換來的，沒有半點折扣，投靠權貴，也得找個有品行的人，奕劻算什麼東西！他說自己堂堂正正為人，豈能在世人麵前落下個諂媚巴結的惡名？
“逗你玩，你還當真了。”陳展如說，既然老爺不想趨炎附勢，那就索性斷絕了他的念頭，永不留後患。
望著胸有成竹的陳展如，劉銘傳問她有什麼良策，快說出來。
陳展如問：“你不是答應讓他看白盤了嗎？”
劉銘傳說：“我說是不值錢的貨，他肯定不信。”
陳展如：“你盡可以答應晚飯後叫他一飽眼福。”
劉銘傳說：“你想把白盤藏起來？”
“藏不藏都一樣，他不會甘心。”陳展如讓他不用操心，等著好戲看，他的事就是陪朱守謨開懷暢飲。
“原來你這智囊又有妙計了。”劉銘傳說，他能開懷嗎？陪這種無賴小人喝酒，是一種折磨。
“沒聽人說嗎？寧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陳展如說罷嫣然一笑，走了。
5
程夫人樂得合不攏嘴地看著朱麗婭擺弄那架有美人雕塑的西洋自鳴鍾。她上滿了發條，突然叮咚一響，美女胳膊上掛著的“小房子”彈開了門，一個小鳥跳進跳出，發出悅耳的報時音樂聲。
程夫人問她，有了這個，就不用聽更夫敲梆子報更了嗎？
“是呀！”朱麗婭說，“連幾點幾分都一清二楚，不像你們，不是一袋煙工夫，就是一頓飯工夫，吃飯還有快有慢，喝一碗粥，吃一頓宴席，時間能一樣嗎？”
程夫人愛不釋手地擺弄著：“洋人就是手巧，你看，刻出的銅人跟真的一樣水靈，趕上朱麗婭了。”
朱麗婭說，這架自鳴鍾是她特意在巴黎為程夫人定製的，得幾百兩銀子呢。
“那我不是無功受祿嗎？”程夫人說，“我出錢買吧。”
“買我還不賣呢！”朱麗婭咯咯地樂。
這時劉銘傳從門外進來，他剛聽說朱麗婭進了劉老圩。他倒背著手，威嚴地叫她快把這東西拿走。中國人自古以來沒有它，一樣知道白天幹活夜晚睡覺，有公雞報曉，更夫打更就夠了。
朱麗婭先問了好，才又爭辯說這是送給程夫人的，和他劉老爺沒關係。
劉銘傳說他是劉老圩的一家之主，他說的話就是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