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說:“王爺沒聽說嗎?恭王爺在老佛爺麵前栽了。”

“你又胡說,”奕劻裝傻說,“這怎麼會!”

“騙你是小狗。”李蓮英給他透露了這樣的消息:用不了三五天,多則半個月,準撤他的差,若不是老佛爺犯愁找不著合適的人頂替他,早下旨意了。膩歪他有日子了。

“醇親王不是正當紅嗎?”奕劻說。

“醇親王是皇上親爹,能不紅嗎?可是他再能,也管不了天下所有的事呀。”李蓮英說,新成立的總理各國事物衙門可不比從前的理藩院了,天天跟洋人打交道,開口岸、談判、打仗……最近法國人又對咱們開仗,太後急得牙疼,腮幫子都腫了,不找個頂天立地的人才,幹得了嗎?太後能放心嗎?

慶親王早就動心了,現在越聽越有門,便試探地問,沒聽到上頭有什麼話放出來嗎?

李蓮英賣關子說,太後橫豎找不著人,也是心急了,她說,平時奴才用鞭子趕,到用的時候,都是稀屎扶不上牆。

慶親王白了他一眼,說這話倒像他編排的,太後哪會說這些髒話!

這話等於懷疑李蓮英有假傳聖旨之嫌。李蓮英不樂意了,他說:“王爺太小看我小李子了吧?”

慶親王見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知道這是真有戲了,忙巴結地說,老佛爺那裏,他李總管是當了半個家的,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誰敢小看他!

“實話對您說吧,”李蓮英湊過身去小聲說,“在老佛爺心煩時,我提到了王爺您,我說,慶親王也是道光爺的親侄子,鐵帽子王,放著這樣賢能可靠的人不用,還哪去找?”

“老佛爺怎麼說?”奕劻又驚又喜又緊張。

李蓮英說:“她隻哼了一聲。”

奕劻泄氣了:“那就沒指望了。她總是瞧我影子斜,也不知誰老在她跟前進我的讒言。”

李蓮英心裏暗笑,他說:“您別泄氣呀!有我呢!當不住我天天在她耳根子旁念叨王爺您的好處,天長日久,她準動心,我摸透了她的脾氣。”他必須把功勞全攬到自己身上才算本事呢。

奕劻早看穿了他的把戲,故意顯得很消極的樣子說:“聽天由命吧,我這樣也挺自在。”

李蓮英說:“我能幫您,不然就不來打擾您了。”

“你怎麼幫?”奕劻問。

李蓮英說:“今年是老佛爺五十大壽,王爺就沒想是個機會?”

奕劻一點就透,拍了一下腦門:“你不提我倒忘了!你是叫我上折子鼓吹朝廷大操大辦?”

李蓮英反問他這是不是個機會?如今法夷一鬧,大臣們都六神無主,都忘了這回事,您若有心動議,太後心裏會是什麼滋味?李蓮英在她跟前再一攛掇,準成。

奕劻說:“我回去就上表。我會好好謝你的,哪天你到我府上去,古玩隨你挑。”

“古玩是王爺的命根子,京城裏誰人不知!”李蓮英說,“對了,我聽人說,安徽的劉銘傳有件國寶,是個什麼銅盤子?”

這早在奕劻心裏了,他說叫虢季子白盤,那可是鎮國之寶,可惜無福消受。言語之中,流露出豔羨神色。

李蓮英哂笑,王爺沒想著把那國寶弄過來嗎?

奕劻笑道,君子不奪人之所愛呀。

李蓮英心想,誰不知他對別人的寶物巧取豪奪是家常便飯,這會又裝正經。嘴上卻逗他說:“我想法叫劉銘傳把寶貝自動獻出來如何?”

奕劻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不是開玩笑吧?”

李蓮英說,法夷欺人太甚,太後睡不好覺,愁著沒有大將可用,劉銘傳倒是個能征慣戰的將領,可他太狂傲,太後不大喜歡他。若王爺出麵保薦,那劉銘傳會不感你恩嗎?既感恩,一件玩物算得了什麼?會不孝敬您嗎?

雖然拐了一個挺大的彎,卻不失為良策。奕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真是猴精,虧你算計得出來,你是無利不起早啊!我問你,你為我辦事,不會是白幫忙吧?開個價吧。”

“這不是折殺我嗎?”李蓮英說,“我是吃了豹子膽了,也不敢在王爺您這討賞啊!再說了,不用我說,您還能虧待奴才嗎?”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劉銘傳書房的楹聯是他自擬自題的,剛剛寫好,墨跡未幹。這副楹聯寫的是:講武昔聯堂,五百裏,星聚群賢,洗甲天河,其仰肥西人物,大才百裏殊堪惜。論文今築館,二三子,雲程奮誌,讀書山麓,忘少年英雄,所幸人民有頌聲。

劉銘傳此時站在楹聯前玩味欣賞了一會,其實他欣賞的不是書法,而是自己的文韜武略和遠大抱負,可惜生不逢時。這時四夫人陳展如進來。

劉銘傳把寫好的對聯展示給四夫人陳展如,麵顯得意之色:“你看如何?”

陳展如說有氣勢,對仗工整,詞意俱住,不過尾聯有自誇之嫌,大才百裏殊堪惜,所幸人民有頌聲。這不是說萬民擁戴你了嗎?這若傳出去,人家會以為你居功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