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度其神色,一顆心“啪”地一聲,落地粉碎:“她在你手裏?”
“也許我為達目的有意騙你。”吳德身後的天色已經完全黑暗,黑色的大嘴躍躍欲試地吞噬一切。
相比吳德任天更了解其父,那老東西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玩人玩到死卻讓你欲死不能的斯文敗類,有其父必有其子,毫無疑問,吳德取其精華而用之。物以類聚,唯一的區別是他聰明外露,人在手裏一定忍不住不說。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任天麵色漸漸恢複平靜,肚子裏卻罵娘罵得抽筋:“沒想到後崖那麼隱秘的地方,也被你找到。”
“別奸詐啊,我最喜歡真實了。”他做噓聲狀:“柴房的密道。”
任天絕望了,絕望之後眼前一片漆黑。天啊,舒蘭和孩子,比生命還珍貴,決定用一生維護的人,願用自己的不幸換取他們的幸福的人。她真傻,為什麼不好好待著,一聲不響地待在裏麵不可能被發現,難道她出去找他了?笨女人!
那一瞬間,天塌地陷。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吳德踱了幾步,每一下都揚起地上日積月累的灰塵:“依我說,連衣服都不如。”
任天迷惑了,搞不懂此人到底要幹啥。站在他的立場上,巴不得對方愛老婆愛到死呢:“別激我,老子是情聖也與你無關。”
“是啊,有人想當皇帝,有人願做情聖,誰不是樂在其中?”良久,輕輕歎息:“對不起,我隻是有點兒感慨。”
弄的人簡直想活剮了他,牙關嘎嘎作響:“動他們一根毛就別想老子合作!”
真巧,舒蘭也是這麼說。吳德笑曰:“她後悔著呢,跟了你這麼個沒本事的土匪,到頭來還是落到鄙人手裏,她已經決定帶著你的拖油瓶兒子痛改前非,好好做我的吳夫人。”
任天咬緊牙關,不語。
一想到舒蘭委身於這敗類,胸口翻江倒海地痛,她願意嗎?當然不!至於會不會……答案是:會。她怎麼忍心任由吳德傷害夫君,當然是人家說什麼便做什麼了。這個蠢女人,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徒勞的,也會去做。任天不怪她,也不覺得憤怒,隻是心疼。
早知如此,從前不放任她的天真,一錘一錘地好好煉她。掰開她的眼睛,看看什麼叫世道猛於虎,看看那些豺狼鼠輩,撕去麵具之後怎樣一副嘴臉。不給她溫暖,隻給她嚴寒,適者生存,永世牢記。這樣才能強大,才有資格混跡於世,才不會受到傷害。
“無論如何你都是男人,吳德,你我之間是男人的事,犯得著拉上一個娘們嗎?”
吳德那個笑啊,像抓到了小偷的妙手,還是當場:“人家偏要湊上來我有什麼辦法?送到麵前的美味,一點辦法也沒有。”
再咬,牙就要成粉成末,任天才不想失去這兩排牙,他還得用它們咬死他呢。沉默,一直沉默。
“時間充裕,讓我們好好休息,明天繼續。”吳德轉身,邁開步子。
他突然道:“等等。”
“我會好好照顧你老婆孩子的,放心。”吳德停步,笑容溫暖。
任天低聲:“其實那條密道……”吳德側耳,無奈不是學武之人,耳不聰目不明,脖子伸得老長光看嘴巴動,反正他的內息被藥性壓著,索性半蹲:“什麼,你說什麼?”話音剛落,隻見任天詭秘一笑,像剛掏過鳥窩的孩子王,然後就是自己衝口而出的慘叫,身體平行飛到門口,與門板親密接觸,小鳥盤旋頭頂,嘰嘰喳喳。
看你怎麼在我老婆麵前脫褲子!任天冷哼,最好你那狗屎屁股上一輩子都有老子的鞋印。昂首挺胸地站起來的他保持這個威風凜凜的造型,片刻便支持不住,終於坐下,媽的……傷口好痛,不動了再也不動了,踹他一腳自己也討不了便宜,所以說力量是相互的,傷害別人也是傷害自己啊。
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任天,這裏一定就是家了。
吳德的家,吳德的臥室曾經的新房,區別僅僅在於一年以後的姍姍來遲。遲來的洞房對她和吳德來說都是諷刺。他到底在想什麼,她猜不到也懶得猜,總之自己就是個小物件,隻是隨手那麼擺弄一下,沒有半點自主。
已是晚間,白天把她往這兒一扔,說是晚上再來。舒蘭推開窗戶望著星河,結了冰的池塘,蕭瑟的枯枝,心中竟然出奇平靜。入夜了,快到受辱的時候了吧?隻要忍過一夜還是夜夜如此?或許沒有區別。
小天剛喂過奶就被老媽子抱走了,算起來也有一個時辰未見,懷裏空落落,寒風一吹,那份冷意透到心裏。他們會好好照顧孩子嗎?滿月了,還是動不動哭鬧,半夜自是不能去喂奶,光喝米湯能長好嗎?他們會不會沒耐心哄他,任他一個人在那兒哭,直到把嗓子哭啞,會不會打他,一想到孩子要受委屈,心頓時縮成一團,慢慢擰出苦汁,又鬆鬆垮垮地掛下來。任天是她的天,小天就是她的命,沒有命什麼都是枉然。
開門聲把愣神的舒蘭震懾了一下。
來人渾身灰塵神情狼狽,酸楚的內心立即得到一絲甘甜的平複,好容易把幸災樂禍咽下去,站在原地,平靜地等待向自己伸出的魔爪。突然什麼東西吸引住她,不禁咦了一聲,他身後的……是腳印吧?
“看什麼看!”吳德暴躁地回應舒蘭單純的好奇:“滾一邊去!”
舒蘭氣得一抖,再抖,三抖……為了小天,忍吧。乖乖地縮到牆角,總算吳德暫時對她不感興趣,狠狠瞪了一眼,兀自坐下,麵露痛苦之色,定定地看著她:“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她莫名其妙:“我沒忘啊。”
吳德不說話了,淡淡地上下打量。
原來是這個意思,舒蘭腦中炸開一個焦雷,他竟不是強迫,而是讓她自願。原來最悲慘的不是被人強暴,而是自己把自己強暴了!心甘情願地受辱是怎樣一種荒唐?
“小雜種現在好好活著。”吳德見她遲疑,輕聲:“你這個做母親的,是不是該為他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