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龍門石窟(2 / 3)

摩尼教為波斯人摩尼所創,武則天延載元年(694)傳入中國,唐憲宗元和二年(807),回紇請在河南府等地置寺,獲準。

以上三夷教傳入時間不長,與中國傳統文化差別很大,未能得到長足的發展,大抵隻是蕃客胡商從事各自的宗教活動。

文學

唐代文學的主要體裁是詩歌,普及率極高,幾乎識文斷字的人都從事創作。活動在洛陽的唐代帝王、官吏、學者、詩人,很多有詩作傳世。本節不再條分縷析,隻揀擇典型以見一斑。

初唐詩壇受著齊梁以來淫靡浮豔的宮體詩和富麗呆板的宮廷詩的影響,作品多是奉和、應製、侍宴之類。高宗時,陝州(治今河南省陝縣)人上官儀受到寵信,所寫詩就是這個路數,人們仿效,流行蔓延,稱為“上官體”。一次淩晨入朝,在殘月的餘暉下,他沿著洛河堤岸騎馬緩行,高聲吟道:“脈脈大川流,驅馬曆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雲秋。”身影飄逸瀟灑,音韻鏗鏘瀏亮,同僚遠遠望著他,覺得他簡直就是一位神仙。

武則天網羅了一批辭人學士,其中著名的有號稱“文章四友”的李嶠、蘇味道、崔融、杜審言,以及對格律詩的定型做出貢獻的沈佺期、宋之問。這些人應製、應酬的作品都很無聊。天樞修成,他們賦詩稱頌。李嶠的詩號稱“冠絕當時”,不過在描述天樞的形狀之後,拍武則天的馬屁,雲:“聖澤傾堯酒,熏風入舜弦,欣逢下生日,還偶上皇年。”這裏不顧及酷吏政治的嚴酷事實,竟然說成是堯舜般升平擊壤、解民怨憤的景象,並以彌勒菩薩下生世間為典,神化武則天。張昌宗被說成是神仙王子晉的後身,他們又賦詩稱頌。崔融的詩號稱“絕唱”,不過是說:“中郎才貌是,柱史姓名非……天仗分旄節,朝容間羽衣……朝朝緱氏鶴,長向洛城飛。”這幾句詩是說:張昌宗是美男子。道教祖老子李耳當過東周政權的柱下史官職,張昌宗和老子姓名不同,但充當角色一樣,為武周政權煉丹。因此,張昌宗被女皇賦予重任,既擔任朝官,又身著道士服裝。他是仙人王子晉的後身,王子晉曾在七月七日乘仙鶴出現在緱氏山嶺,仙鶴會頻頻飛向洛陽城,給女皇帶來吉祥。有時候,他們甚至充當弄臣,作詩嘲謔戲弄人物,以博武則天一樂。契丹內犯,武則天想讓諸武立功,就派河內王武懿宗為元帥,領兵北上抵抗。武懿宗中途聽說契丹兵南下,未及迎戰,即拋棄軍資器械,慌忙南撤。他回到洛陽,左司郎中張元一當著武則天的麵作詩嘲諷他,雲:“長弓短度箭,蜀馬臨階騙。去賊七百裏,隈牆獨自戰。甲仗縱拋卻,騎豬正南竄。”前四句嘲笑武懿宗個子矮小,像一支短箭,無法拉弓射出去;騎馬夠不著,須從一個高台階上蹦到馬背上;離敵軍尚有七百裏之遙,靠著牆角獨自舞刀弄劍,好像在同敵軍作戰。後兩句武則天不解,問道:“懿宗為什麼有馬不騎,要去騎豬?”張元一答道:“騎豬者,就是夾豕而逃。”這是以諧音方式嘲笑武懿宗還未見到敵人,就嚇得屁滾尿流,夾著屎(矢)逃命。武則天大笑不止。一次,武則天遊龍門,命侍臣賦詩紀勝,詩先成者賜以錦袍。左史東方虯詩成,得到錦袍。緊接著,宋之問呈上自己的作品,被推許為文理兼美;武則天於是從東方虯那裏奪回錦袍,轉賜給宋之問。宋之問這首應製詩所以能奪魁,在於迎合了女皇的驕侈心理,如說:“微風一起祥花落,仙樂初鳴瑞鳥來。鳥來花落紛無已,稱觴獻壽煙霞裏。”

盡管如此,這時畢竟還是出現了突破齊梁靡麗空洞遺風的新氣象。杜審言是洛州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人,在遊宦生涯中寫過一些洗盡鉛華、掃掉婉媚的詩。如《登襄陽城》雲:“楚山橫地出,漢水接天回。”《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雲:“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筆力遒勁,氣魄雄渾。《春日京中有懷》已接近七律,後四句表達出作者對洛陽的深厚感情,雲:“公子南橋(天津橋)應盡興,將軍西第幾留賓。寄語洛城風日道,明年春色倍還人。”沈佺期、宋之問的主要貢獻在聲律方麵。他們把前代詩人所探索的格律固定下來,回忌聲病,約句準篇,創作出一批堪稱樣板的格律詩。從此,講究聲韻對仗的格律詩成為一代新體,與不拘長短聲韻的古風並存不悖。

這一階段,陳子昂提出了詩歌革新的主張,標舉風雅興寄和漢魏風骨的傳統,使創作具備剛健充實的現實內容。他的《感遇》組詩體現了這一主張。例如:“聖人不利己”一詩批評武則天佞佛,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建寺造像。“貴人難得意”一詩批評武則天對臣僚猜忌殺戮。這一文學實踐,對齊梁頹風產生了極大的衝擊。

進入盛唐,洛陽籍詩人流向外地,眾多詩界哲匠聯翩來洛。洛陽人王灣在停舟今江蘇省鎮江市之際,寫下五律《次北固山下》,後四句雲:“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洛陽人張說在長安當宰相,極為欣賞“海日”一聯,親手題寫,掛在宰相辦公地政事堂上,讓人們學習參考。張說是當時的大手筆,詩寫得也不錯,如《蜀道後期》雲:“客心爭日月,來往預期程。秋風不相待,先至洛陽城。”說自己從四川赴洛陽,預先算出到達目的地的期限,不料自己沒能按期到達,秋風卻不願遷就自己,搶在自己前頭到達洛陽。該詩構思精巧,寫得活潑有趣。

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在開元天寶年間多次來洛陽,天寶三載(744)在這裏與杜甫相識,二人結下深厚的友誼。七絕《春夜洛城聞笛》,大概是李白開元二十三年(735)客居洛陽時所作,雲:“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東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盡管詩中有傷離的《折楊柳》樂曲勾起客子的鄉愁,仍然讓人感到安史亂前社會的安定和生活的舒適。他的《古風》第十九首於安史亂中的至德元年(756)作成。他在詩中幻想自己受仙人邀請升天神遊,突然,“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他的思緒從仙界回到現實,看到叛軍肆虐洛陽,民眾慘遭屠殺,而豺狼似的叛軍卻封官拜將。李白對祖國命運和人民處境的關注,偏偏以洛陽為典型地點表達出來,體現出他對洛陽的熱愛。

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杜甫,是杜審言的孫子,出生在洛州鞏縣瑤灣村,死葬偃師祖墳。他在洛陽期間,寫詩描寫當地山川風光。不朽史詩《三吏》、《三別》,是乾元二年(759)他由洛陽赴關中的途中,根據所見所聞創作的。《新安吏》寫他在新安道上看到縣吏征點未成年男孩子當兵的情況。詩中有雲:“練卒依舊京……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詩中說:負責平定安史叛亂的主帥是尚書仆射郭子儀。他正在洛陽操練軍隊,對待兵士如同父兄對待子弟一樣慈祥仁愛,體貼入微。新征點的男孩子去那裏,家屬們盡管放心。《石壕吏》有雲:“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室中更無人……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一個老媽媽,三個兒子都被征點去同安史叛軍作戰,其中兩個已經暴屍沙場。夜裏,小吏又來家抓壯丁。家中無人,老媽媽願意應數,連夜趕到洛陽北麵的河陽,去軍中做飯。廣德元年(763),杜甫在四川寫出七律《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官軍平定了安史之亂,收複了大河南北,杜甫為此高興得流下熱淚,盼望全家能夠返回故園,設想歸程順利:“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盛唐時期來過洛陽的詩人不勝枚舉,如張九齡、賀知章、王維、岑參、王昌齡、李頎、綦毋潛、儲光羲等等。儲光羲有首題為《洛中貽朝校書衡,朝即日本人也》的詩,說來華的日本人朝衡(阿倍仲麻呂)擔任官職之餘,曾“逍遙伊水旁”。

安史之亂使洛陽受到極大的破壞,但洛陽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依然不減。中唐時期,不少詩人在洛陽寫下詩篇。韋應物在唐代宗時仕宦洛陽,留下關於洛陽的詩作為數不少。《登高望洛城作》說:“雄都定鼎地(鼎是傳國重器,鼎之所在即國都所在,因而稱定都為定鼎),勢據萬國尊(洛陽作為中國都城,無論對於全國,抑或周邊民族,都具有崇高的地位,如同眾星拱月一般)。河(黃河)嶽(嵩山)出雲雨,土圭酌乾坤(圭臬是測日影的玉器。西周初期,周公營建洛邑,曾建測影台觀測天象,製定節氣)。舟通南越貢(洛陽是大運河的中心城市,東南西北,路途均衡,嶺南的貢賦很容易運到這裏),城背北邙原(洛陽城的北麵是邙山)。帝宅夾清洛(洛河橫穿洛陽城,有銀河氣象),丹霞捧朝暾(雲霞捧持著初升的太陽,把東邊的天空染成紅彤彤一片)。”然而安史之亂使洛陽今非昔比:“十載構屯難(安史之亂為時八年,造成極大災難),兵戈若雲屯,膏腴滿榛蕪(肥田沃土荒蕪了,長滿了荊棘),比屋空毀垣(家家戶戶隻剩下殘垣斷壁)。”安史亂後,帝王們不再巡幸、駐守洛陽,洛陽依然維修宮殿,嚴兵把守,城區由街鼓晨暮警眾,限定門戶的開啟和居民的行止,行宮中身同怨女的宮妃打發著寂寞孤獨的日子。張籍《洛陽行》說的就是這種情況:“洛陽宮闕當中州,城上峨峨十二樓。翠華西去幾時返?梟巢乳鳥藏蟄燕。禦門空鎖五十年,稅彼農夫修玉殿。六街朝暮鼓冬冬,禁兵持戟守空宮。”另外,顧況同二三詩友在洛河邊遊玩,見從上陽宮過來的洛河水麵漂來一片梧桐樹葉,上有宮女題詩,雲:“一入深宮裏,年年不見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顧況亦題詩於葉,從穀水上遊投放,流入上陽宮,詩雲:“花落深宮鶯亦悲,上陽宮女斷腸時。帝城不禁東流水,葉上題詩欲寄誰?”十多天後,又見一片樹葉漂下來,上題:“一葉題詩出禁城,誰人酬和獨含情?自嗟不及波中葉,蕩漾乘春取次行。”可見洛陽能詩者不乏其人。

這一時期最有特色的詩人是李賀。他是河南府福昌縣昌穀(今河南省宜陽縣三鄉)人,唐宗室破落後裔。他身體瘦小纖弱,作詩嘔心瀝血,死時年僅27歲。鄉居期間,他經常白天騎著弱馬外出閑逛,小家奴身背錦囊隨從在旁,偶得佳句,隨即筆錄,投入囊中,晚上在家中補足成完整的篇章。他的作品中有洛陽各個月份的景象,有家鄉的風土人情。他曾一度赴長安任奉禮郎,雖然有信寄回家鄉,卻因妻子在家鄉患病,自己無法加以照料,後悔不該出來供職,遂作《始為奉禮憶昌穀山居》詩,雲:“犬書曾去洛,鶴病悔遊秦。”他的詩作想象豐富,語言詭奇,色彩繽紛,感情熾烈,充滿著浪漫主義的情調。例如《夢天》:“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玉輪軋露濕團光,鸞佩相逢桂香陌。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泄。”整首詩寫夢中遨遊天界。前四句以神話傳說所雲月宮中的兔子、蛤蟆、瓊樓、玉宇、仙女、桂樹來描寫月宮;後四句寫俯視人間,見到滄桑變化。原詩很難懂,試作翻譯如下:“天色昏暗,老兔子冷蛤蟆不禁泣下淚行。/月亮中巍峨的樓閣被雲影半掩,露出一片片白牆。/一輪滿月帶著光暈運行,像浸濕了露水,發出幽光。/神女們在飄散著桂花香氣的路上相遇,身上佩飾的玉器叮當作響。/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下麵,瞬息萬變,時而是桑田,時而是海洋。/人間千年何等漫長,卻不過和天上跑馬般的一瞬間相當。/從天界縱目遙望,九州大地隻是九個小點,模糊渺茫。/那浩瀚洶湧的大海,小得竟像一杯水一樣。”不過,由於李賀過分雕琢塗飾,有的作品晦澀費解,缺乏完整的形象和連貫的情思脈絡,換韻也顯得過於頻繁,音韻美受到影響。

中唐時期洛陽詩壇上最活躍的人物是白居易。他在《洛中偶作》一詩中回憶自己仕宦履曆中“有詩千餘章”,然而“獨無洛中作,能不心悢悢(悲恨)”。自從分司東都以來,自己才能夠“裴回(徘徊)伊澗(伊河、穀水)上,睥睨嵩少(嵩嶽少室山)旁。遇物輒一詠,一詠傾一觴(喝酒)。筆下成釋憾(解除遺憾),卷中同補亡(亡羊補牢)……不知老將至,猶自放詩狂。”他在後半生居住洛陽的二十年中,舉凡交遊官吏、僧人,公私活動,歲時節令,自然風光,宅院布局,家庭生活,個人健康、襟抱等等,無不采擷入詩。他將在這裏所作的詩賦八百首,編為《白氏洛中集》十卷。他在《新製綾襖成感而有詠》一詩中,表達了這樣的情懷:“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桑苦,耳裏如聞饑凍聲。爭(怎)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他的詩友有裴度,以及被他稱為“詩豪”的洛陽人劉禹錫。他們經常聚會,互相酬答唱和。

晚唐時期,杜牧、皮日休、羅鄴、司空圖等等,也都駐足洛陽,留下詩篇。這裏特別應該提到李德裕。他是中唐時期的政治家,但下文涉及兩首詩,卻作於晚唐時期。他的祖籍在趙郡(今河北省趙縣),家庭是反對進士浮華、標榜禮法門風的士族,因而自己拒絕考進士,不以詩歌著名於世。寶曆元年(825),他在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市)當官,遵照先父李吉甫遺願,在伊川建造了著名的宅院平泉莊,故址在今龍門南側伊川縣梁村溝。他在仕途蹭蹬中,不斷萌生過退居伊洛的念頭,始終沒能如願以償,在平泉莊斷斷續續居住的時間並不算多,隻是留了一部分家屬居守,自己四海漂泊,平泉莊成了他夢牽魂繞的處所。他有70首詩描繪平泉莊的美景,抒寫思念的情懷,占所存詩一半以上。他一直把洛陽看作自己的故鄉。《初歸平泉過龍門南嶺望山居即事》詩說:“初歸故鄉陌”。在金陵作的《早春至言禪公法堂憶平泉別業》詩說:“永懷桑梓邑,衰老若為還?”因此,《懷山居邀鬆陽子同作》詩竟有“出穀一年餘,常疑十年別”的感歎。在晚年的宦海風波中,他又被拋到了洛陽,似乎可以償還自己的終焉夙願了,但不久又被貶竄嶺南。大中元年(847)他作《離東都平泉》詩,惜別之餘,感歎自己的生平遭際:在文宗、武宗時期,自己承恩執政,鞠躬盡瘁,破滅了回紇殘部,徹底解除了北部邊疆的危急狀況,平定了澤潞藩鎮的叛亂,震懾了藩鎮勢力,樹立了朝廷的權威;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宣宗登基後,自己卻備受打擊迫害。詩雲:“十年紫殿掌洪鈞,出入三朝一品身。文帝寵深陪雉羽,武皇恩重燕龍津。黑山永破和親虜,烏嶺全坑跋扈臣。自是功高臨盡處,禍來名滅不由人。”如果說這首詩沉痛有餘而含蓄不足的話,那麼,次年他再貶海南後《登崖州城作》一詩則顯得淒婉有致,雲:“獨上高樓望帝京(長安),鳥飛猶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一年後,李德裕在崖州(今海南省瓊山縣東南)去世。後來,宣宗因平定西北黨項族叛亂不利,和宰臣議論起來,話題涉及李德裕的卓越邊功。宰臣中有人乘機為他說了幾句好話,宣宗決定為他平反,並允許歸葬洛陽祖墳。於是,李德裕的靈柩由其子護送北歸,葬在河南府洛陽縣金穀鄉張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