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債(2 / 3)

“肖力,其實名聲早就臭了。”他看了我一眼說,“最近幾年,他陸續找我們幾個朋友借錢,一會說是買房子,一會說是兒子病了,一會說是要裝修。我們也都不富裕,借錢的時候也有點猶豫,他就賭咒發誓說一定會按時還錢。我記得他找我借錢的時候,就賭咒說:‘如果我不按時還錢,讓我妹妹被隕石砸死!’你聽聽,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被隕石砸死,你聽說過幾個人被隕石砸死的?完全沒誠意。但我們畢竟是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戳穿他,還是把錢給了他。照理說,一年前他就該還錢了,但一直沒動靜,我也不好意思催,就這麼拖了下來。我已經自認倒黴,就當自己丟了這筆錢。今天要不是你說,我還真就把這事給忘了。你說他妹妹是被隕石砸死的?這差不多就等同於被老天爺扔茶杯砸死的,我懷疑這是不是跟他欠債有關……”他瞟了我一眼,“我可是聽說他一直都喜歡隨便賭咒發誓的。”

我又陸續找了好幾個人在這方麵有研究的人,有人說是風水的問題,有人說是我八字硬,還有人說是家族遺傳的毛病,說什麼的都沒有。我聽任他們擺布,他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把一個家弄得烏煙瘴氣。

肖力此時已經安靜下來,躺在地上,眼睛半睜著。

幾天以後,我得到肖力慘死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他搖了搖頭,“事情是從兩個月前開始的。”

“想不想活?”大偉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拍得他直咳嗽,手卻還是不鬆。我扳著他手指摳了半天,才把支票摳出來。

“我說,你對自己施了什麼邪法啊?”大偉搖晃著他問。起初他還不肯說,但我威脅說要繼續還錢,他這才說了出來。

“這是怎麼搞的?”大偉驚慌失措,“你剛一還錢,他的臉上就少了一塊皮。”

“梁潮湧。”我念著最上麵一張支票的名字。支票的麵額是5000元。一個女人擠開人群上來,把接過支票,把一張借條遞給我,上麵寫明肖力借梁潮湧5000元,還款日期是兩年前,他可真能拖。

“什麼術?”大偉問。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肖力啊。”他提示我。

“你忘了?”大偉瞪圓了眼睛。

這句話是坐在我對麵的人告訴我的。他是我大學的同學。自從大學分別以來,我們已經五年沒見麵了,突然在街上聽到有人叫我,回頭一看,我居然沒認出他來。

“你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認出他之後,我吃驚地問。

“肖力嗎?你家在哪?我和大偉上你家去。”我急切地說。

也許,明天你就會聽到我的死訊。

他有氣無力地說:“跟我去喝杯茶,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怎麼回事?”我問。

“喂?”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肖力就是那位倒黴朋友的名字,一聽大偉說的是他,我馬上催促:“快說!”

我也非常生氣,麵對這樣一個人,真想撒手不理算了。然而畢竟同學一場,也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死。我和大偉商量了一下,把他的手機和通訊錄都要過來,一個接一個給他的聯係人打電話。他起初還想阻攔,被大偉揮了揮拳頭攔回去了。之後,他便一直坐在地板上發呆。

“那是一間普通的民房。事先打電話約過了,對方讓我晚上去。晚上,等天黑了,我找到那地方,敲了敲門,門裏一個老頭的聲音問是誰。我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門便開了。門裏沒開燈。我摸黑進去,對方讓我馬上把門關上。關上門,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隻隨著那聲音的指引,摸索著坐到一張椅子上。他問我是不是真想把這些債帶到棺材裏去,我說是的。他說這沒問題,人命裏有些東西就是天生可以帶到棺材裏去的,換一下就可以了。然後他便告訴我可以走了。我離開之前,回頭看了看——很奇怪,門已經打開了,門外的路燈卻照不進屋內,我依舊什麼也看不見。從那以後,果然再也沒有人找我討過債了。”說完,他又疼得哼了幾聲。

我每天都膽戰心驚,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什麼災難落在我的頭上。

我想到肖力說過,那老頭幫他施術的時候說過“換一下就可以了”,看來,他把債換成了命,債果然被帶到了棺材裏,那麼還債也就變成了還命……

不管怎樣,已經於事無補。那幾天我和妻子兩人都失魂落魄。而那才僅僅是開始。

也許是那些債主不相信肖力會這樣痛快地還錢,他們並沒有一個一個上來,而是事先集合好了一起來。等我打開門,30多個人魚貫而入,全都冷冷地望著肖力。

“什麼事?”我一時沒明白過來。

兩個月前,我和往常一樣準備出門上班,妻子和兒子在餐廳吃早餐。剛走到門口,我便聽到妻子發出驚叫聲,連聲叫著兒子的名字。我連忙跑過去,一看,兒子被什麼東西噎住了,雙眼直翻白。我讓妻子趕緊打急救電話,自己用海姆利克氏急救法,用力兜住兒子的腹部,想通過氣壓將噎住他咽喉的東西擠出來。我參加過急救培訓,曾經在我自己開的餐廳救過兩個被噎住的病人,所以當時並不驚慌。但過了好幾分鍾,兒子臉色已經發青,呼吸差不多停止了,那該死的東西還沒出來,而門外始終沒有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妻子瘋了一樣跑到對麵的馬路上找私人診所的醫生,我繼續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