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遊學亮什麼也不知道。徐風回想起馮惠身體的變化,牙根有些發酸。他找出電話簿,又撥了杜宇嵐的手機。杜宇嵐的手機響了很長時間也沒人接聽。他連續撥了兩次,最後放棄了。
“給我看看!”徐風斷然道。
“石華死了?”遊學亮重複了一遍杜宇嵐的話。
“沒事。”遊學亮用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汗水道。
“不是,”遊學亮急忙解釋,“我不是大嘴巴的人,我就是覺得馮惠……”他揣摩了一下詞句,放慢了語氣,“我覺得她,腦子好象有點問題。”
沉默。馮惠在沉默中凝視著徐風,徐風的目光雖然停留在雜誌上,卻沒看進去一行字。他覺得現在這種狀況異常尷尬,自己又不是馮惠什麼人,沒理由承受如此專注的目光。就在他實在忍不住打算開口時,馮惠忽然動了一下。這個動作被他的餘光捕捉,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馮惠驚慌的神情。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腰,兩隻手死死地捂住右側腰部,捂得身體都陷落了下去。徐風起初認為她是什麼地方感到疼痛,然而很快就發現,她臉上的表情並不是痛苦,而是驚恐,似乎腰部有個什麼怪物正要鑽出來。她雙手捂著要的姿勢,也不是通常按壓病痛部位的那種緊貼形狀,相反,她的兩個手掌背部都彎成窩狀,似乎手掌底下扣著什麼東西。
“嗯。”
“打球。”遊學亮嘿嘿地憨笑著。
“徐風。”那女人又喊了一聲。
“隨便你信不信。”徐風不耐煩地道。馮惠的身體上散發出一股泔水般的發酵味道,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現在他開始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讓這女人進來,看她的神情神神道道的,似乎不太正常。女人瘦就瘦了,怎麼連精神都一起瘦掉了?
“昨晚什麼時候?”
徐風回想一下馮惠的情形,覺得自己和遊學亮有同感,但他還是問了句:“你怎麼會這麼想?”
“什麼時候死的?”遊學亮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
第二天一上班,遊學亮就嘿嘿地湊了過來,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眉毛卻耷拉著,又似乎有些發愁。
這關我什麼事?他聳了聳肩膀,拿起雜誌閱讀起來。剛看了兩行字,腦子又轉到馮惠身上去了,他強行把注意力扭轉過來,但腦子裏仿佛有根強力彈簧,總把思維朝馮惠身上轉。馮惠黑色緊繃的身體在腦海裏如同定海神針一般豎得筆直……手機鈴聲響起,他驀然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望著窗外灰色的街道,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陰冷的午後,天地浸淫在慘淡的空氣中,四周一片寂靜,從朝向街道的窗口望出去,偶爾能望見一兩個人慢悠悠地走過。
“不,我不能說……”馮惠猛然喊出這幾個字後,立即露出後悔的神情,將嘴唇閉得更緊了,臉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猙獰起來。徐風感到奇怪,自己隻是要看看她腰上壓著什麼東西,又不是要強迫她說什麼,她這句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這種種怪異的舉動,讓他再也沒耐心跟她耗下去,兩步衝上前去,不由分說掰開她的手。馮惠頑強抵抗,又躲又閃又踢,但畢竟抵擋不過,很快便讓徐風把手指掰開了。
“不清楚。”杜宇嵐搖了搖頭,“好象是突然發了急病。”
“怎麼樣?”徐風問。“她倒是說了不讓我告訴你,”遊學亮嘿嘿地笑道,“不過我覺得她有點怪。”
馮惠似乎還是不大放心,每個房間裏都轉了轉,彎腰看了看床底,甚至打開衣櫃察看了一下,徐風有些按捺不住,上前把衣櫃的門關上:“你幹什麼?”
馮惠的右側腰部出現了一個飯碗大小的凸起,乍一看似乎是她衣服內墊著什麼東西,再一看,那東西還在不斷膨脹,似乎內部有個充氣的氣球,將這圓形的凸起不斷擴大,緊繃的黑色衣服繃得越發厲害了。徐風驚訝地望著這蠕動的一團,望了望馮惠的眼睛。從他把手指掰開之後,馮惠便處於一種絕望的鬆弛狀態,癱軟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徐風打量著自己,眼皮也懶得抬一抬。
“我現在告訴你!我告訴你!”馮惠忽然大聲喊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去旅遊?上次,我和杜宇嵐、薑春、石華幾個人,單獨離開了一會,你還記得嗎?”
“怎麼怪?”徐風問。
“我……”馮惠剛說出一個字,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渾身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忽然朝四周打量了幾眼,將頭湊過來,壓低嗓門道:“我能進去說麼?”她的氣息中帶著某種幹澀緊縮的味道,徐風被她的表情和氣息所感染,感到自己的嘴唇也繃緊了,他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似乎也緊張地縮成了一團,發不出聲音來。於是他默默點了點頭。馮惠從窗口消失了,幾秒鍾後傳來敲門聲,徐風把門打開,馮惠飛快地閃了進來,轉身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