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流氓才子許敬宗(1 / 3)

許敬宗是杭州新城人,生於開皇十一年,他的父親許善心任隋禮部侍郎。許善心才華橫溢,下筆如神,文不加點,口若懸河,辯才無礙。在宇文化及江都兵變、殺死隋煬帝以後,百官都去朝堂向宇文化及道賀,隻有時任給事郎的許善心沒有來。參與兵變的許弘仁去叫他,勸他說:“天子已崩,宇文將軍攝政,闔朝文武鹹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終,何預於叔而低回若此?”許善心堅決不去,還發了脾氣,把侄子許弘仁訓了一頓。許弘仁流著淚上馬而去。宇文化及派人把許善心抓來,接著又給放了,估計是許弘仁幫的忙。

按常規許善心應該拜謝,然後舞蹈而出。許善心偏偏不舞不蹈,直直地走了出去。宇文化及大怒,說:“此人大負氣!”又令人把許善心抓來殺掉。許善心的母親範氏,當時92歲,摸著兒子的棺柩說:“能死國難,吾有子矣!”於是躺在床上絕食十餘日而逝。

許敬宗繼承了其父的才華,也是下筆如刀,鐵嘴鋼牙。他小時候就能寫很漂亮的文章,被舉為秀才,作了淮陽郡司法書佐,接著又負責謁者台,幹著通事舍人的事兒。但許敬宗對其父的道德氣節等全盤放棄,一點不沾。許善心被殺時,許敬宗手舞足蹈地求宇文化及饒了他自己,終於保住了一條小命。他隨宇文化及西進,被李密阻許敬宗善用機巧擊。東郡通守王軌降了宇文化及,之後又受不了宇文化及的勒索,派許敬宗潛往李密處投降。李密以王軌為滑州總管,以許敬宗為元帥府記室,和魏徵一起共掌文翰。

武德初年,許敬宗任漣州別駕,李世民聽說他能寫文章,就把他召入秦王府文學館,列入十八學士之一。

正如鬼魅怕光明,許敬宗在貞觀年間君明臣直的大環境中,一肚子壞水不敢灑漏一點,緊緊地夾起尾巴作人。不小心露一點兒原形,就要吃苦頭。貞觀八年,許敬宗好不容易爬到著作郎、中書舍人的位子上,不料一點小事失了風,馬上就跌了下去。事情是這樣的:貞觀十年,開明賢惠的長孫皇後病逝,百官都披麻帶孝。大書法家、率更令歐陽詢相貌醜陋,一著孝服看著更加怪異,有人指指點點,許敬宗見了,輕狂地放聲大笑。禦史以此事彈劾,許敬宗被貶為洪州都督府司馬。

許敬宗又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到了給事中的位子上,還兼著修國史之任。他時來運轉是在貞觀十七年以後。此時,唐太宗的英主品格已有較大程度的褪化,直臣魏徵辭世,房玄齡等受了疏遠,政局變幻,群臣人人自危,不敢直言,開誠布公的氣氛沒有了,不見陽光的角落多了,許敬宗也就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間。

唐太宗對身後名頗為關心,硬是要一破先例,親自看史官所記的起居注。他多次試探性地提出要求,都被史官褚遂良等人婉拒。但唐太宗借口觀起居注可以“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堅持要看。諫議大夫朱子奢勸諫道:“陛下獨覽《起居》,於事無失,若以此法傳示子孫,竊恐曾、玄之後或非上智,飾非護短,史官必不免刑誅。如此,則莫不希風順旨,全身遠害,悠悠千載,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觀,蓋為此也。”但唐太宗不聽,執意要看。監修國史的房玄齡也喪失原則,和許敬宗一起把武德、貞觀年間的起居注刪編為《武德實錄》和《貞觀實錄》,呈給唐太宗看。許敬宗做這件事大獲其利,被封為高陽縣男,升官為檢校黃門侍郎,還得到賜物八百段。李治為太子時,許敬宗任太子右庶子。

許敬宗每一次升遷都和唐太宗的失誤有關,這也顯示著一種必然性。唐太宗一生中最失敗的一筆就是征高麗,許敬宗恰恰就在這一段大興其運。貞觀十九年,唐太宗征高麗,臨行前讓房玄齡守西京,蕭守洛陽,卻讓太子李治在定州監國。唐太宗此舉意味深長。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唐太宗不讓太子留在西京或東都,說明他不放心房、蕭二人。太子駐定州,一方麵可為征遼大軍的後方保障,同時也可以遠離房、蕭可能發生的控製,還可以依托大軍,對付長安或洛陽可能發生的變亂。唐太宗千選萬選,選出最忠誠可靠的房玄齡和蕭,又不放心,還采取這樣的措施來加以防範。對太子周圍的臣僚,唐太宗也做了精心安排,由高士廉、許敬宗等人共掌機要。高士廉是長孫皇後的舅父,又是開國元勳,自可委以重任;劉洎、馬周也忠直可靠;至於許敬宗,唐太宗確實看走了眼。

唐太宗大軍行至幽州,隨行的中書令岑文本積勞成疾,撒手人寰。岑文本之死與唐太宗有關,太宗把軍中資糧、器械、文書等事務都壓在岑文本身上,岑文本夜以繼日,筆不離手,終於體力不支,精神耗竭。唐太宗也看到了岑文本言辭舉措,頗異平日,還對左右說:“文本與我同行,恐不與我同返。”但他並沒有采取措施減輕岑文本的負擔。岑文本暴病身亡後,唐太宗又從定州把許敬宗召來,讓他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接替岑文本的工作。後來唐太宗在駐蹕山打了個勝仗,許敬宗站在馬前起草詔書,詞彩華麗,唐太宗連聲稱讚。貞觀二十一年,許敬宗還得了個勳官:銀青光祿大夫。

在貞觀年間,許敬宗極力掩遮其流氓本色,偽裝賢良,一步步爬上高位。不過,偽裝隻是偽裝,一有機會他還是要幹點壞事的,最明顯的是在修史方麵,記事曲阿,虛美隱惡,隨心所欲地篡改史實。封德彝是受害者之一。封德彝也是個滑頭,曆仕隋、唐,始終不倒,在武德年間任宰相之職。封德彝和許敬宗結冤的原因很簡單:封德彝在隋末任內史舍人,虞世基和許善心被殺時他都在場,情況知之甚詳,就常對人說:“世基被誅,世南匍匐請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求生。”揭了許敬宗的老底。封德彝也可能是順口說說,也可能是故意耍弄許敬宗,但許敬宗對此懷恨在心。再恨也沒辦法,官沒人家高,事情又不光彩,要說口齒伶俐,封德彝的巧嘴比他還會說。於是,許敬宗就挾恨報複,在史傳中千方百計地醜化封德彝。老封的毛病也不少,都讓許敬宗給逮著了。不是毛病的,也給他往毛病上拉,讓他出醜丟人。最明顯的例子是李世民東進平定洛陽一事。李世民打洛陽,李淵派封德彝隨行。李世民掃清洛陽外圍後,圍攻宮城,卻久攻不下,將士疲憊,人心思歸。有人請求罷兵,李世民不許;李淵也密令退兵,李世民覺得大功將成之際,不宜退兵,便派封德彝回長安報告形勢,敘說不退兵的理由。封德彝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他說:“世充得地雖多,率皆羈屬,號令所行,唯洛陽一城而已,智盡力窮,克在朝夕。今若旋師,賊勢複振,更相連接,後必難圖!”一番話入情入理,李淵很高興地同意了他們的意見。後來竇建德來援洛陽,諸將都怕兩麵受敵,要求退兵,封德彝、屈突通、蕭都說:“吾兵疲老,世充憑守堅城,未易猝拔,建德席勝而來,鋒銳氣盛;吾腹背受敵,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這是一種普遍性的意見,主張穩紮穩打。但李世民另有打算,他說:“世充兵摧食盡,上下離心,不煩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將驕卒惰,吾據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險爭鋒,吾克之甚易。若狐疑不戰,旬月之間,世充自潰。城破兵強,氣勢自倍,一舉兩克,在此行矣。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兩賊並力,其勢必強,何弊之承?吾計決矣!”

李世民最終采取了薛收、郭孝恪之計,擊潰竇建德,迫降王世充。封德彝入賀,李世民笑著對他說:“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慮,不免一失乎!”

李世民羞辱封德彝,是因為封德彝偏向李建成,他心裏有氣;許敬宗把這一段事大書特書,主要是想看封德彝“大慚”的笑話。但平心而論,封德彝在此事上無可厚非。李世民圍城打援固然有膽略,能速勝,但封德彝提出的“退保新安,徐承其弊”也有其合理性。至於李世民所說的:“兩賊並力,其勢必強,何弊之承?”並不準確,因為竇建德出兵前已作好了吃掉王世充的打算,李世民若退,竇、王之間將發生火並而不是合並,李世民還是有空子可鑽的。

李世民速勝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竇建德的一再失誤。竇建德在戰略上若用淩敬之計,渡河入山西,則李世民非退不可;在戰術上若能更得當一些,武牢之戰勝敗也很難說。所以,李世民沒有理由羞辱封德彝,許敬宗想出封德彝的醜卻露出了李世民的小心眼。

許敬宗還通過修史來謀私求利。錢九隴本是皇家奴隸,後任左監門大將軍,許敬宗貪財,便把女兒嫁給他家,修史時把錢九隴神吹一通,說他家門閥如何如何高,功勞如何如何大,還把他和劉文靜、長孫順德等開國元勳列在同一卷中。許敬宗的兒子娶了尉遲敬德的曾孫女,在寫敬德時,許敬宗把敬德的過失全部隱掉。唐太宗曾寫《威鳳賦》賜給長孫無忌,許敬宗卻寫成賜給尉遲敬德。白州人龐孝泰,隨軍征伐高麗,吃了敗仗,給許敬宗送了些珍寶錢財,許敬宗便寫龐孝泰頻頻取勝,斬獲數萬,漢將驍健者,隻有蘇定方和龐孝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