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末唐初的政壇文壇上,虞世基、虞世南兄弟二人領盡風騷。虞世基在大業年間炙手可熱,權傾朝野;虞世南在武德、貞觀年間號令文壇,四方欽服。唐太宗讚揚虞世南有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文辭,五曰書翰。
虞氏兄弟是越州餘姚人,他們的祖父和父親分別在梁代和陳代為官,享有盛名。他們的叔父在陳代任中書侍郎,膝下無子,便把虞世南過繼給他,所以虞世南字伯施。虞家兄弟小時候拜著名學者顧野王為師,學習經術文史。兄弟二人都聰明,但虞世南性格更內向些,沉靜寡欲,篤誌勤學,十餘年間,精思不倦。
虞氏兄弟文章都寫得好,在當時也有一定影響。南朝文學以詩和駢文為主,風格華麗輕巧,內容多是應酬與色情之類的,以梁簡文帝蕭綱和徐、徐陵父子、庾肩吾、庾信父子等為代表。尤其是徐陵,在陳任尚書仆射,官名和文名加在一塊兒,巍巍乎高不可攀。但虞世南還是攀上去了:“常祖述徐陵,陵亦自言世南得己之意。”
虞世南同時又是一位書法家。史載:與他同郡的和尚智永是一位大書法家,學習王羲之,王獻之的書法,曲盡其妙。虞世南拜智永為師,也得其真傳。虞世南的字姿榮五絕虞世南秀出,內含剛柔,代表作有《孔子廟堂碑》等。虞世南的書法成就也為他帶來了重大的現實聲譽和深遠的曆史聲譽。
陳天嘉年間,虞氏兄弟的父親虞荔病亡,當時虞世南尚幼,不勝悲哀。陳文帝聽說虞家兄弟博學多才,時常派人去他們家關照一二。服孝期滿後,二人被授予官職,虞世南作的是建安王法曹參軍。虞世南的養父虞寄滯留閩、越,陷於割據閩越的陳寶應而不能歸陳,虞世南著布衣,不食肉,以示擔憂。後來陳寶應兵敗,虞寄回來了,虞世南這才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陳朝滅亡後,虞氏兄弟來到長安,本是以亡國奴的身份來的,卻受到了隆重熱烈的歡迎,人們把他倆比作西晉的陸機、陸雲兄弟。當時楊廣還是晉王,聽說虞家兄弟之名,和秦王楊俊寫信召他們,虞世南以母親年老為由推辭,但楊廣還是派人把他弄到晉王府。
楊廣登基後,虞氏兄弟開始受到重用,虞世基任內史侍郎,虞世南曆任秘書郎、起居舍人,都是皇帝身邊的近臣。隋煬帝楊廣對虞世基十分信任,言聽計從,虞世基因而獨專大權,紅得發紫;虞世南也有條件紅起來的,但他卻堅持勤苦樸素,保持本色。兄弟倆同是父母所生,一個老師教的,同在一殿為臣,又住在一起,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兩條路,最終的結果也是迥然不同。
虞世基幾乎把所用的才能都用來欺上瞞下,謀權求利。也就是遇上隋煬帝這樣的一個混蛋,他才得以逞其奸謀。隋煬帝是個變態的狂人,存心要和天地間一切打打別扭,他自己的內心也是嚴重扭曲的。他巡遊縱樂,花天酒地,一點也不在乎銀子和民力,卻對名位這玩意兒十分吝惜,“群臣當進職者,多令兼假而已,雖有闕員,留而不補”。這就給主管人事的吏部帶來了很大的麻煩。當時,吏部尚書是牛弘,他是個博學多才的人,也比較正直,但仍然不能做到盡職盡責,因為隋煬帝不許他盡職盡責。史載:“時牛弘為吏部尚書,不得專行其職,別敕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左驍衛大將軍張瑾、內史侍郎虞世基、禦史大夫裴蘊、黃門侍郎裴矩參掌選事,時人謂之‘選曹七貴’。雖七人同在坐,然與奪之筆,虞世基獨專之,受納賄賂,多者超越等倫,無者注色而已。”
虞世基這樣選拔官吏,隋朝的吏治情況便急轉直下。隋文帝楊堅曾以自身節儉的榜樣和嚴厲的誅殺懲治相結合,使吏治為之一清;虞世基受賄賣官又毀了這一大好局麵。虞世基倒是發了財,“妻子被服於王室。”
虞世基、裴蘊、裴矩之流通過諂媚阿諛隋煬帝而得寵,又隔絕下言,讓隋煬帝始終處在盲目自大的狂熱狀態中。隋煬帝也能寫幾句文章,和虞世基還有一層文友關係,知心的話兒倒不少。隋煬帝曾對虞世基說:“我性不喜人諫,若位望通顯而諫以求名者,彌不可耐。至於卑賤之士,雖少寬假,然卒不置之地上。汝其知之!”虞世基自然心領神會,以後就報喜不報憂,專揀好聽的說。
由於隋煬帝橫征暴斂、窮兵黷武,加之水旱災害,山東河北一帶爆發了農民起義。大業七年,王薄在山東長白山首先舉義。之後,孫安祖、張金稱、高士達也紛紛起義。各起義軍占山阻河,保據深險,每支都發展到數萬至十幾萬人。大業九年,楊玄感兵變,引發了更多的農民起義軍。大業十二年前後,中原大地形成了李密、竇建德和杜伏威三個強大的軍事集團,李密占據河南,竇建德橫掃河北,杜伏威轉戰淮南,逼近江都。但耽於淫樂,又被權臣蒙蔽的隋煬帝對此並不知情,還以為是小股賊盜作亂。大業十二年,“帝問侍臣盜賊,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曰:‘漸少’。帝曰:‘比從來少幾何?’對曰:‘不能什一’。納言蘇威引身隱柱,帝呼前問之,對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比見奏賊皆不以實,遂使失於支計,不時剪除。又昔在雁門,許罷征遼,今複征發,賊何由息!’帝不悅而罷。”蘇威作為一個天良未喪的人,在一堆昏君佞臣之間,本想緘默自保也做不到,隻好實話實說,得罪了隋煬帝和佞臣們,被他們借事找碴,鑄成冤獄,還差點兒殺了頭。
虞世基也是奸佞群臣中主要的一員。隋軍諸將和郡縣寫來的求救信和不利戰報,他都做了改動,不把實情報上去,還給隋煬帝說:“鼠竊狗盜,郡縣捕逐,行當殄滅,願陛下勿以為懷!”隋煬帝也認為事情就是如此,是送信的使者胡說八道,打一頓棍子趕了出去。
隋軍喪師失地,郡縣失守,隋煬帝都不知道。隋將楊義臣擊敗起義軍一部,十多萬人投降,寫表告捷,隋煬帝才說:“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虞世基一看要露馬腳,馬上接過話頭說:“小竊雖多,未足為慮,義臣克之,擁兵不少,久在外,此最非宜。”反而將楊義臣倒打一釘耙。昏的隋煬帝居然認為虞世基說的有理,立即下令召回楊義臣,遣散其兵,河北起義軍由此複盛。
虞世基短短數言便飾己之非還捎帶著害人,為非作歹的水平相當高。史載:“世基容貌審沉,言多合意,特為帝所親愛,朝臣無與為比;親黨憑之,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怨之。”封德彝也依托虞世基,出了不少壞主意。群臣上表有不符合隋煬帝心願的,都壓下不報;判獄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往重的整;對下論功行賞時,則想方設法地削弱減少。尤其是對實話一律封殺,有說實話的一律設計陷害。大業十三年即義寧元年,李密占據興洛倉、回洛倉,猛攻洛陽,東都危在旦夕。越王楊侗派太常丞元善達化裝間行,穿過瓦崗軍防區,跑到江都報告說:“李密有眾百萬,圍逼東都,據洛口倉,城內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東都決沒。”說完就泣不成聲。隋煬帝也被感動了。這時虞世基站出來說:“越王年少,此輩誑之。若如所言,善達何緣來至!”於是,隋煬帝勃然大怒:“善達小人,敢廷辱我!”便讓元善達又一次穿過起義軍占領的地區,向東陽催運糧草。元善達這一次再也不能“善達”了,被起義軍捉住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