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十八學士各有專長,有人明經,有人通史,有人長於謀略,有人雅善吟詠。隻有李守素擅長的這個“譜牒學”,讓人感到匪夷所思,難以理解。
所謂“譜牒學”,大概可以理解為:編撰和研究士族地主中高門世族的家譜、族譜,評定各地世族的門望和等級等等。這門學問的興起是和士族地主的興起相關聯的。東漢末年,朝政由宦官和外戚把持,爭鬥激烈,統治混亂。除這兩股勢力之外,還有一種政治力量,即官僚士大夫集團。他們一般是通過察舉、征辟,廣收門生、故吏,結成集團。有的累世專攻一經的家族,弟子數百上千,通過入仕,形成累世公卿的家族。例如世傳歐陽《尚書》的弘農楊氏,自楊震之後,四世皆為三公;世傳孟氏《易》學的汝南袁氏,自袁安之後,四世中位居三公的多達五人。他們既是士大夫的領袖,又是大地主,在政治、經濟、意識形態上都享有特殊地位,子弟在征辟、察舉中得到優先權,地方政府也要倚重他們。好多地方的太守都成了樣子官,實權都在門閥大族手中,外戚往往要同他們聯結,宦官也不敢得罪他們。當時有這樣的歌謠:“州郡記,如霹靂;得詔書,但掛壁。”這表明地方勢力的強大,已超過皇帝詔書的力量。
東漢末年的農民起義雖然對這些大族有所打擊,但大族的影響依然巨大,他們中的許多家族在戰爭中擁兵割據,或自保其地,或向外擴張。袁安的後人袁紹、袁術就是例子。在此期間,江南的大族勢力還有發展,許多大族率領私兵,幫助孫堅父子平定江南。在孫吳時期,江南吳郡朱、張、顧、陸四姓當高官的特別多,他們依靠政治特權,大肆兼並土地,進一步擴充自己的勢力。
魏統一全國後,一些大族地主又重整舊業,並登上政治舞台。西晉時期,世家大族勢力發展更快,大量兼並土地,控製官員任用權力。魏文帝時推行的“九品中正製”,原是從中央政治選派“賢有識鑒”的官員,兼任本郡的“中正”,負責察訪各地士人,評列九品,作為任用的依據。但到後來發生了變化,世族大地主把持了中正官位,因而世胄子弟都獲得高品第和官位。定品任官依門閥而不依才幹,九品中正製成了鞏固門閥勢力的工具。南北朝時期的著名士族,絕大多數在此時就形成了。
士族中“官有世胄、譜有世官”的稱作世族,是高級士族。高門世族出身的,一般都作“清要”之職,朝中樞要大官都被壟斷,並以“清流”自居。軍職和品級低下的官,則由庶族擔任,稱為“濁流”。
士族中曾出過王導、謝安、桓溫之類的英難人物,但更多的是寄生蟲。“居官無官官之事,處事無事事之心”,隻會喝酒享樂。有的人連稻子也不認識,問別人“是何草?”士族子弟王徽之作桓衝的騎兵參軍,“衝問:卿署何曹?對曰:‘似是馬曹’。又問:管幾馬?曰:‘不知馬,何由知數?’又問:‘馬比死多少?’曰:‘未知生,焉知死?’”可見士族統治已是高度腐敗。
南北朝戰亂頻繁,一些庶族通過軍功升上了高位,士族地主的勢力也有衰落。但到隋唐之際,士族依然享有特殊的社會地位和某些特權。
士族的特權除入仕以外,還體現在婚姻上。他們把婚姻關係嚴格限製在士族之內,不與庶族通婚。若有人違犯這一條,定是對方特別有錢,這要遭到全體士族的聲討和排斥。
士族內部也等級森嚴:山東的郡姓以王、崔、盧、李、鄭為大;過江則為“僑姓”,以王、謝、袁、蕭為大;江南是朱、張、顧、陸;關中是韋、裴、柳、薛、楊、杜;少數民族中的大姓是: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士族內部的這種門第區分,就是作官和通婚的依據。
既然有如此大的用處,譜牒學自然應運而生。有些士人為了當官,偽造士族譜牒,譜牒學又多了一層正本清源的任務。
李守素研究譜牒學是有優勢的,他就出身於山東世族,首先山東李家這一支弄不混。一點突破,觸類旁通,再加上婚姻關係,七姑八姨地一算,全國的大族就差不多了。